第16章(第5頁)

  “獄友”們都在打量她,祝纓乖巧地低下了頭,心道:我先看兩天再說。

  冷不丁地,身前老大一片陰影,祝纓錯愕地擡起頭,後退了兩步,背抵着木栅,看着絡腮胡。

  絡腮胡身材魁梧,三十上下的樣子,摸着下巴看着她:“脫了!”

  祝纓瞪大了眼睛,沒說話,絡腮胡道:“還要老子動手麼?!”

  祝纓縮着肩膀,把外罩的囚衣脫下來遞給了他,他拎着囚衣看了看,冷笑一聲:“還行。那一件也給我!”

  祝纓穿的是于妙妙送的皮袍子,在京城也算是個小康人家要猶豫一下才能置辦的行頭,這牢裡各人穿得都不大顯眼,她這身袍子穿得仔細、保養得幹淨,絡腮胡自己穿的冬衣也舊了,就被這絡腮胡看中了。

  祝纓也不吭氣,真的将皮袍脫了下來,沒來得及遞出去就被絡腮胡搶走了。

  看得那個斯文男子直搖頭。

  暖和的皮袍脫了下來,祝纓打了個哆嗦——她裡面就剩夾衣了,有點冷。

  絡腮胡的身材比祝纓要高大一些,這皮袍他貼身穿了都系不上,有些生氣地敞着懷,又将他自己的舊冬衣穿在了外面,卻将他那件囚服罩衣扔給了祝纓:“喏!”

  斯文男子好心地說:“穿上吧,沒穿囚衣,牢頭見了要打人的。”

  祝纓對他點點頭,匆匆把這件更髒更臭的囚衣罩在外面,更顯得空蕩蕩的了,一擡胳膊,這囚衣半條袖子都爛壞了,怪不得絡腮胡連囚衣也要跟她換了!

  她往斯文男子那裡靠了靠,對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又低下頭。斯文男子道:“不怕不怕,沒事兒的。老胡就這副脾氣,瞧這不處得挺好的?”

  老胡就是那個絡腮胡,大步走了過來,斯文男子微笑看着他,老胡氣得很,一揚手,沒打到這斯文男子,倒打到了祝纓臉上。祝纓還是如法炮制,順着他的力氣一偏身,打也是打中了的,祝纓半邊臉迅速浮起了五個指印,隻是離打掉兩顆大牙還差了不小的距離。

  斯文男子道:“得啦,你今天也得到好處了。快吃晚飯了。”

  老胡才哼哼地又躺下了,身下的被子也沒給祝纓。

  斯文男子道:“他就是這脾氣,所以才會傷了人命,倒不是故意的。”

  老胡猛地坐起來,罵道:“放屁!老子就是打幾個孬種!打完過了兩天才死的,幹老子屁事!”

  祝纓心道,打完兩天死的,也算是你打死的,前因後果,你當訂律法的人傻?你早兩個月幹這個事,就值一個秋決上場了。

  斯文男子對祝纓道:“放心,你隻要沒什麼鋪子、房子被他家主人瞧上了,想‘買’,他等閑不打人。那個挨了打的,是死犟,不肯将鋪子折價賣給他。你很聰明,他要的你都給了,你沒事的。”

  祝纓小聲地問斯文男子:“先生貴姓?”

  斯文男子笑道:“免貴,姓文。”

  祝纓又往他那邊挪了半寸:“文叔好。”

  斯文男子又是一笑,溫柔地問道:“你呢?”

  這時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曲起食指,用指背輕刮了一下祝纓受傷的臉,祝纓受驚地跳了開來,遲疑地看着那個一臉不懷好意的男子。

  男子一臉的涎笑:“哎喲,老胡,打重了啊!太不憐香惜玉了!多好的面皮呀,打壞了可惜。啧,哎,你怎麼不問問哥哥我姓什麼叫什麼?我告訴你,我叫潘寶,是,哎,你别躲呀……”

  祝纓又逃到了斯文男子身邊:“文、文叔……”

  斯文男子道:“不怕,他跟你開玩笑呢,他隻好女色。”

  潘寶道:“在這兒,男色也隻好湊合啦!哈哈哈哈!我看你嫂子還沒你好看呢!”

  祝纓抿緊了嘴唇,猛地握住斯文男子的袖子。斯文男子道:“沒事兒,他也不殺人。”

  祝纓看了一眼老胡,這一眼把老胡又給看毛了!他罵道:“賊小子,你看誰呢?這個殺才也配與我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