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5頁)

  大獄的深處,單間裡,傳來樂器的聲音,女子在唱曲兒,又有笑聲,還有:“滿上、滿上。”的聲音。聽得好些犯人心煩意亂的,也有叫罵的。

  足有一個時辰,裡面酒足飯飽,獄卒和家丁提着食盒出來了,兩個女子卻沒有出來。犯人們罵得更厲害了,有人開始當着獄卒的面講下流笑話。獄卒笑罵了幾聲,也沒走,與他們一同聊天。

  這份快活又過了好一陣兒,兩個女子抱着樂器出來。獄卒在兩個女子身上揩了一回油,帶着他們出去了。犯人們罵罵咧咧,有詛咒裡間的人“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外面的獄卒進來巡視一回,罵道:“都不想睡了嗎?不睡出來挨打!”

  大獄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祝纓站了起來,将草墊子放到了鋪上,說:“好了。”

  老胡将草墊子一鋪,又鋪了條被子上去,搶了祝纓的那條也沒還給祝纓,而是卷了一卷,當成了枕頭。

  “嘿!不錯!”他舒坦了。

  祝纓回到了自己的鋪上,還是跟那個斯文男子緊鋪。斯文男子白天挨了打,比祝纓挨得重多了,正在小聲詛咒老胡:“殺千刀的,永遠出不去牢門!”之前他可沒挨過打,該死的老胡!

  咒完了,發現身邊的祝纓還沒睡,問道:“你又要幹什麼?”

  祝纓道:“罩衣壞了,我看看。”

  “囚服,什麼罩衣!”斯文男子嗤笑一聲,背過身去在祝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夢中,旁邊的那個小子似乎也睡下了。牢房裡漸漸傳出鼾聲,人們漸漸睡熟了。天太冷了,寒冷更容易催人入睡。

  夜半,老胡起來方便,尿到一半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吓了他一跳。這大獄是半地下的,采光本就不好,大獄裡也沒有什麼燈燭,隻有遠處牆上有幾個火把,總栅外面獄卒值夜有個油燈。這會兒因為克扣燈油,外面的油燈的光亮已經半死不活了,裡面的火把也早早熄得隻剩一個了。

  牢房又才死了人,老胡吓得一個哆嗦,低聲喝道:“誰?!幹嘛?!”

  祝纓裹着被子站在鋪上,揉着眼睛說:“方便一下。”

  “滾!”老胡低吼,“後面等着去。”吼完,他抓抓頭發,睡意又籠了上來。

  祝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縱身一躍,兩支筷子帶着她自身的重量從老胡的眼眶穿入了他的腦中。

  輕輕地落地,祝纓扶着老胡的背,讓他靠在了牆上,自己裹着被子靠木栅打了個哈欠。老胡抓着牆,低吼了一聲,祝纓道:“你完了沒?”

  老胡的腳踢了一下馬桶,不動了,祝纓将被子扔回了鋪上,方便完,又爬回了鋪上。

  第二天一早,斯文男子咧着嘴爬了起來,看到地上的老胡,笑了:“怎麼睡到這兒來了?”跑過去踢了兩腳。

  然後突然跳了起來,按住了呯呯亂跳的心,對祝纓道:“你昨天才給他幹活,他不會對你生氣,你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祝纓将被子裹得更緊了:“不看。”

  老馬與精瘦男子對望一眼,都不吭氣。斯文男子一把掀開祝纓的被子,将他往外拖:“快,看看去!”

  祝纓惱火地坐起來,在鋪上看着斯文男子:“幹嘛?!”

  斯文男子壓低了聲音:“看看去!”

  祝纓不情願地說:“哦。”打着哈欠扒拉着囚服往身上套,一不小心還給穿反了,又重新穿。穿完一件,又将從潘寶身上剝下來的那一件也罩了上去,又打了個噴嚏。下了地,又反身疊被子,斯文男子等得焦急,扯了她一把。

  祝纓順勢一個踉跄坐在了地上,仰臉問他:“文叔?”

  老馬一聲輕笑,斯文男子臉上挂不住了,擡腳往祝纓身上踢了一腳:“快滾起來!”

  祝纓吃驚地:“文叔?!”

  此時,獄卒也起床了,開始了本天第一次巡監,隔着木栅喊:“都幹什麼呢?”欺負新犯人嘛,了解,但是不該當着他的面,這不是不把他放在眼裡麼?罵了兩聲,又罵地上躺着的“挺的什麼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