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8頁)

  陳萌難過得要命,又有些歡喜,他聽出來了,他爹雖然懷疑他要借案子倒打一耙除掉繼母,卻也知道這件事是繼母有錯在先,并且是陳丞相親自查明了實情。陳丞相雖然生氣,但是還是相信他的。

  他跪爬到了父親的腳下,抱着陳丞相的雙腿,嚎啕大哭:“爹、爹、爹,我苦啊!我難啊!”

  陳丞相摸着他的頭,說:“你哪裡難了?難到給我出難題?”

  “我是沒有别的辦法了,您又不管我,他們又要害我。爹,蝼蟻尚且偷生,我卻有一個後娘,後娘,後娘啊!不如沒娘!”陳萌終于把七歲時的委屈都哭了出來,“我不知道有誰可以依靠,我孤零零的,孤零零的,身邊隻有仆人,沒有親人。我苦啊!”

  陳丞相歎了口氣:“起來吧。”

  陳萌擦着眼淚爬了起來,眼睛濕潤地看着父親:“爹。”

  陳丞相卻沒有慈祥地回望,而是嚴厲地說:“國法,不可入家門!”

  “我不明白,”陳萌有點撒嬌的意思了,“我快沒命了都,還以為您不管我了,我怕死了,為求活命,隻好把事情鬧大了……”

  “活命?我為什麼把你送走?送走就是給你活路!大家子,隻要齊心,不說千秋萬代,三、五代富貴,十代綿延,出一争氣的子孫,又是幾代富貴,幾十代下來,不成問題。要是内鬥……”陳丞相冷笑一聲,“你引官府殺你弟弟,你母親就能引國法來處罰你!你外祖家嫌貧愛富又無眼光,抛卻美玉與親家結仇,你呢?偏偏貼着你那個廢物舅舅,為他當雜役奔波!祝纓出事,不抓你抓誰?”

  陳萌嘀咕一聲:“沒、沒那麼嚴重吧?”

  陳丞相冷笑道:“那柄短刀可不隻是為了栽贓,那個奴才帶着刀在外面轉了數日,祝纓就是閉門不出,他們這才不得不放一把火!否則,祝纓在街上被人一刀斃命,刀還是孝敬你的!你說怎麼辦?”

  “幸虧他在讀書,沒有出門。”

  陳丞相道:“是啊,讀書好啊,好好讀書吧。”

  陳萌有點高興,說:“爹是因為他讀書不出門,才給了他金子的麼?爹這回給金良和祝纓,給得太多啦。”

  “隻要不敗家,物有所值,為什麼不拿錢出來?錢能辦得到的事兒,就不要太吝啬!得顯出來大度,等閑不要結仇!你以後待這兩個人,不必過于親密,也不可疏遠仇恨。有什麼好記仇的?他們出事兒,再拖出你來當嫌犯嗎?”

  陳萌笑道:“并沒有,我也覺得祝纓這小子還不錯。舅舅也有些後悔了呢,他托我去說和的。我……”

  “沈瑛那個廢物,你偏與他過從甚密!外甥像舅,你要像他,就不要說是我的兒子!”

  “爹、爹?他怎麼了?當年外祖蒙冤自殺,娘哭求您,您也不理。舅舅流放又回來,支撐全家到現在。就算看在娘的面子上……”

  陳丞相冷冷地道:“你這是怨我了?”

  陳萌又跪下了,說:“我并不敢。隻是不明白,當時為什麼不幫外公呢?”

  “那是皇位之争!指望誰呢?你外公自己都自殺了。他是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妄圖擁戴逆王,讓不知内情的人為他說清楚?你姨父更是!”

  皇位之争,陳萌哆嗦了一下:“是。兒明白了。去年如果不是父親也上書,外公的案子沒那麼快能重查,舅舅也沒那麼早能回來。又派舅舅去接我……”

  陳丞相聽他三句話不離舅舅,啜了口茶,慈祥地問了一句:“你姓什麼?”

  “兒姓陳啊!”

  “我還道你姓沈呢?這麼想着他,明天把你過繼給他吧。”

  陳萌叭一下伏到了地上:“兒不敢!兒不是這個意思!兒明白了!家裡有什麼事兒,自家解決。”

  陳丞相幽幽地說:“這京城裡,哪一家的屋頂掀開了,拿着本律令一條條比着,五品以上之家,能不受罰的也就隻有七歲以下的孩童了。人人引國法幹預家事,就沒有家了。你要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就不如你弟弟,趁早離開,想禍害誰家,就給誰家當兒子去。我,不要這樣的敗家子。都說你弟弟亂七八糟,是個敗家子。你們兩個比起來,你,才是敗家子。”

  陳萌吓得大氣不敢喘,連連頓首:“爹,我明白了,是兒子想錯了!有家才有我的一切,沒有家就沒有我。娘當時,隻想着沈家,忘了自己是陳家的媳婦,是我的母親。如果不明白道理,自己創下的家業不知道如何維護,終有散的一天。”

  陳丞相道:“去吧。明天開始,叫你媳婦,學着管家。”

  “是。”陳萌顫抖着爬了起來,又小心地問陳丞相:“與祝纓那裡還有點首尾,我是不是要再與他見幾次面,好顯得盡釋前嫌?再與舅舅那裡把事兒了斷一下。”

  陳丞相看他吓得有點失措,也慈祥了一點,說:“為什麼要‘顯得’呢?你想想,你們有什麼仇怨嗎?怎麼結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