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娘覺得解氣不?”
“那是!”
“那就行了。你對甘大說,叫他保密,他對他爹娘說,叫他爹娘保密,還不如我現在就去城門樓子上對往來人說,我就是要那個畜生死,然後等着京兆來抓我。”
張仙姑見女兒樣子與往常不同,果斷收起争辯的心,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說:“快要宵禁了,咱們回家吃飯去吧。”又說,“哎喲,得趕緊買點紙錢,還要香!”
祝纓也不管她,隻問她錢還夠不夠用。張仙姑道:“夠了夠了,我有數呢,那二十文我也有安排呢。”
說着看了一眼祝大,不想祝大沒理她,隻默默地往家裡走去。
一家三口回了家,又吃了飯,張仙姑就開始張羅着給曹氏燒個香、念叨念叨禱詞,祝纓自回房裡讀書、練字。
祝大依舊沉默,直到熄燈睡覺了,張仙姑才醒過味兒來,推推他:“你今天怎麼了?啞巴了?”
祝大道:“我又不是你!淨做些無用功。”
“哎,給老三送神怎麼就不是正經事了?你倒說說,有什麼事是正經的?”
祝大慢吞吞地說:“我看這個案子吧……”
“你還會看案子了?”
“少打岔!還聽不聽人好好說話了?”
“行,你說!”
祝大慢慢地說出了自己這幾天的想法:“老三這個樣子,還是不要成親了。娶妻是不行了的,嫁人……好好一個官兒,不能就這麼丢了!上哪兒找一個比得上她現在這樣的女婿呢?”
“老東西!你還是親爹嗎?咱們是要死的,到時候叫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張仙姑嚯地坐了起來,就要跟祝大拼命,“她拼死拼活頂着個雷做官兒,倒養活得你吃香喝辣,你要是個人,就得為她想想。她沒個家怎麼成?”
兩人又吵了起來。
吵了一陣兒,祝大也彈坐了起來:“你懂個屁!跟你這個娘們兒說不通,我跟老三說去!”他下床趿着鞋,幹脆去找祝纓了。
夫妻二人找到祝纓,祝纓房裡的燈還沒熄,放下手中的書,問道:“怎麼了?”
張仙姑搶先說:“沒事,别别看這個老東西的,他灌了黃湯灌迷糊了!”
祝大道:“你閉嘴!老三,咱們合計合計!”
“娘,先别急,爹,您說。”
祝大搓搓手,下定決心,說:“你不許成親了!挑個好後生,要俊的,你親自生一個,就說是你跟外頭女人養的,孩子娘死了。”
張仙姑和祝纓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祝大道:“看我做甚?這樣最好!老三生下來的就跟咱們的姓,是我祝家的種!咱們家的人,難道要給别人家傳宗接代嗎?”
他琢磨很久了,原本在府城的時候想的是,既然女兒能幹,那就招贅。等祝纓當了官兒,他就開始琢磨“老祝家的香火”的事兒了。用他多、但并不很有用的江湖經曆,思索怎麼能讓祝纓留下個後代。
曹家姑娘的案子卻推翻了他原來的想法,曹家姑娘比起祝纓來是更值得娶的,又能幹又聽話,更“像個女人”。如今一看,咋罵個老婆子就得被打死呢?那可不行!我閨女官兒做得好好的!憑啥?
他先不幹了。
然而老祝家還是要有後代香火的,讓他和張仙姑再生一下,可能性不太大了,他就琢磨出了這麼個法子。
借個種。不犯法吧?犯法也沒關系,不叫你們知道就行了!至于懷孕的婦人如何瞞得過人眼睛,祝大不太明白女人的生理,老婆懷孕的時候他也隻是“知道”這件事而已,便覺得瞞着外人的眼這事兒不難。
女人要坐月子,這他知道,算來不過一個月嘛!頂多再算上大月份那一點時間,三個月,頂天了,或請假,或怎麼樣,瞞下來是極容易的。生完了,就算沒有“娶妻”,男人跟外頭女人生個孩子也是很容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