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搜檢這處外宅,在這外室的妝台裡扒出個夾層小抽屜,翻出個本子出來。祝纓翻開一頁看了看,就心地把這本子翻全了——寫的是這外室為王管事記的賬。
賬記得并不複雜,所以祝纓還能看得懂,再複雜一點的她就看不明白了。從頭看了一遍,祝纓就将賬本揣進了袖子裡。轉而吩咐:“将這兩種不同的各裝一箱。雇車,就說是要去親戚家過冬。門鎖好。”
讓鄭府的人去詢問:“去問鄭大人,連人帶物,送到哪裡才好。”
陸超忙說:“七郎有話,隻管帶到王府。”
祝纓道:“也好。”連人帶箱子都塞進了車裡,一股腦兒地拉到那位内庫的王管事的家裡,再雇另一輛車,從王管事的家裡拉到王府裡。
她并不去問那個可憐的外室,她很有些疑心,這件事情可能涉及王府的陰私之事,譬如嫡庶相争之類。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如果外人知道了呢?有賬本在她也算能夠交差了,實在是不想再深入參與王府的家事了。
她又讓王府的護衛還是化整為零,依舊是分散着回了王府。她親自押壓車,夾在中間回府,陸超自告奮勇與她同行。兩人也擠在車箱裡,對上外室等人驚恐、乞求的目光,陸超轉過臉來,問祝纓:“就這樣了?”
祝纓道:“你還想怎樣?旁的别想,就是那一位,也隻是幫親戚的忙不是?”
到王府外面,祝纓才對陸超咬了個耳朵:“普通人家,叫外人知道了是自家人丢臉。一個王府,叫咱們這樣的外人知道了,怕是要咱們丢命了!所以,咱們頂好是除了明面上擺着的,别的什麼都不知道。”
陸超倒抽了一口涼氣。
祝纓看了一眼車内的那個外室,說:“一會兒到了地方,把你知道的都說了,還能少受點罪。”說完,也不看那個外室的眼神,靜等着車到王府。
到了王府已是後半晌了,一群人又是抄家又是繞路,午飯也沒有吃,都餓得前胸貼後前動。長史與宦官兩個等他們也等得沒心情吃飯,竟不覺得餓,見他他們回來了,親自到偏門邊迎接,宦官急切地問道:“如何?”
祝纓道:“人拿來了,還有些東西,不過跟府上失竊的東西相差甚遠。變賣也沒有這麼快的,恐怕是累年偷竊的。人、物都在這裡了,還有這一本賬冊,還請寫個字據交割一下。”
長史哭笑不得:“還交割,你當是大理寺裡呢?”
祝纓正色道:“晚生正是大理寺中的人,自然是照着大理寺的規矩來。倘或一時忘了,習慣了,回去辦差的時候也不管不顧,豈不要壞事?不敢養成壞習慣的。”
兩下正說着話,外面一聲:“殿下回來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
與高陽郡王一同來的還有鄭熹,回來便聽說有了進展,高陽郡王對鄭熹道:“你用人一向很準。”鄭熹謙遜地道:“僥幸罷了。不好的也有,不帶到舅舅面前丢人罷了。”
高陽郡王一笑。
……——
祝纓原本打算着,賬本一交跟鄭熹也算有了交待了,她也就能回大理寺依舊辦她的差事去了。去給龔劼案抄個案卷就能混資曆等升遷了,不好嗎?
她與長史等人等到高陽郡王與鄭熹回來,
祝纓這才又見到了鄭熹,鄭熹道:“辦得不錯。”
高陽郡王問了祝纓都查到了什麼,祝纓一個字也不多說,把賬本交給鄭熹,由鄭熹轉交給了高陽郡王。
高陽郡王聽到“賬本”兩個字眼角一跳,打開掃了一眼,他差點沒翻白眼,抖着賬本說:“就這麼個東西,做這樣的賬,竟能偷到我的頭上來了!”
鄭熹道:“總算是拿到賊了。接下來的事兒,舅舅府上必能辦得妥的,我也能回去向阿娘交差了,這些天簡直不敢見她。”
高陽郡王歎了口氣,道:“我也不敢見她,更不敢見你外婆,就怕她們問起:家裡怎麼樣了?我能怎麼說?好好一個家,到了我的手裡,弄成這樣?”
鄭熹道:“好在蠹蟲已經挖出來了。我今晚可得回家了,再不回去,阿娘得滿城抓我了。”
高陽郡王道:“這件事兒也不必避着你,評事我得接着借來用一用。你也且留一留。”
鄭熹道:“是。”
祝纓看向鄭熹,鄭熹對她點點頭。
祝纓心裡苦得跟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