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7頁)

  祝纓心裡苦得跟什麼似的。

  她自打生下來就沒個機會管個什麼賬,她家窮得一望便知,根本用不着記賬。認了于妙妙當幹娘之後,于家的賬也不歸她管,不過于妙妙和花姐也略給她說了一點。然而隻是一點,後來學的用的跟記賬毫不沾邊。即便如此,那個賬本她也看得懂,因為記得非常淺顯,連花姐跟她說過的一些記賬的技巧都不大用得上,就是記着某日收了什麼、當了多少錢、放出多少貸又收了多少利錢之類的。

  可這賬上記的東西與王府失竊的内容相差太多了!

  以祝纓的猜測,王管事的家裡應該沒有這樣的賬,這個人是把黑賬放到了外室那裡,否則早被王府抄走了,也就用不着讓鄭熹幫忙,更不用薅了她過來出力。

  差的東西去哪裡了呢?一個王府管事,他能有幾個外室幾本賬?如果隻有這一個,差的誰拿走了?

  祝纓本能地想躲。

  鄭熹卻已經身在其中了,高陽郡王心裡也清楚,他有些惱,恨恨地道:“瞧瞧!瞧瞧!賊都記上賬了!七郎,你隻管審!打死了算我的!”

  鄭熹道:“倒也不必。”

  将幾本又還人了祝纓,問道:“看出什麼來了麼?”

  祝纓說:“這是個賬本兒。”

  鄭熹罵道:“說人話!”

  祝纓苦着臉,道:“我就隻看出這個。您知道我,我從生下來家裡的錢就一眼看得清,哪用得着賬本兒這個東西呢?沒弄過也沒學過,我是明法科,酷吏那種,跟六藝君子差遠了,您答應我的算術師傅還沒給我呢。”

  鄭熹啞然。

  高陽郡王道:“你倒是個肯上進的孩子呀。”

  祝纓低下頭不敢說話,她在心裡把線索都串起來,總覺得這事兒背後不簡單,恐怕與王府的嫡庶之争承嗣之議有關。她膽大卻謹慎,不明王府内情便不想踩進去。再說了,王府大小老婆幹她什麼事兒?她身家還沒王府妾的管事兄弟的外室多,人家還有自己的房子,她明天還得跟中人砍價續租,操的什麼富貴閑心?

  從曹氏身故的案子之後祝纓就明白了,做官斷案,查明真相反而沒那麼重要。

  案子不全在尋贓、拿賊,而在查明事實之後按什麼律、怎麼判!

  斷案不看事實不看公道,這案就沒法兒管!

  鄭熹道:“舅舅,不如先核賬,核完了再查。”

  高陽郡王道:“家門不幸,好在你們也不是外人。”

  鄭熹道:“既然這樣,我們便先回去了。舅舅有事,隻管再喚我來。”

  高陽郡王也就不再留着他,祝纓跟鄭熹出來,鄭熹就把她帶進了自己車裡。

  …………

  一上鄭熹的車,祝纓更加老實,鄭熹看她的樣子也被所笑了:“吓着了?平日裡不是膽很大麼?跟我沒大沒小的,現在也知道怕了?”

  祝纓道:“那不一樣!”

  鄭熹道:“嗯,是有幾分機靈勁兒。說吧,看出什麼來。”

  祝纓愁得要死:“您别拿我尋開心了,再這麼下去,我就甯願回去跳大神了。”

  鄭熹罵道:“沒出息!你就試試又怎樣?怎麼做了個芝麻官兒,膽子卻小了許多?你是查不出來怎地?”

  祝纓道:“現學管賬是來不及了,哪怕會算,他都推到那死人、逃犯身上,死無對證,也是沒法兒的。”

  鄭熹道:“先查,拿出你的能耐來,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祝纓道:“那先說好了,我倒是有辦法,能找出東西來,不過,賬本我既看不懂也不去懂,你們拿到了,愛怎麼着怎麼着。神仙打架,别拿我們這些一點兒也不靈的神棍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