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一件一件搜檢包袱,隻把包袱皮扒了條縫兒,看是鋪蓋,就放行了。一個軍士扛起那個大包袱,一隊人列隊往裡走,祝纓隻得跟上去說:“有勞,辛苦。”對鮑校尉拱拱手,也走了。
甘澤與陸超對望一眼,都想:他什麼時候跟禁軍這麼好了?
祝纓在禁軍的幫助下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大理寺,進了大理寺就有本衙的人幫她把行李放在值房裡了。祝纓向軍士道謝,一個軍士笑道:“小祝大人客氣了,以後有事隻管招呼。”
祝纓道:“不敢。眼下事多,閑下來再聊。”這軍士她略眼熟,仿佛是昨夜鮑校尉身邊的人。
等軍士走後,祝纓匆匆将這一大包袱歸置好,且不鋪被子,都重新疊放到了自己的櫃子裡,把櫃子塞得滿滿當當的,櫃門須得鎖上才能不讓裡面的被子、衣服之類淌出來。收拾好了,去找鄭熹。
鄭熹道:“都安頓好了?”
祝纓道:“是。家裡也都囑咐過了,正着急呢,現在倒好了。門上陸二哥說,已告訴府裡給您送鋪蓋家什了,讓從這裡叫個人出去搬取,要不還是我去?”
鄭熹道:“你?叫他們拿就是了,你不是幹這個事的人。”吩咐了小吏去辦,又給了祝纓份卷宗:“我看你有幾分明白,這幾個人,歸你了。”
“啊?”
鄭熹道:“如今大理寺人人有差使,明晨之前必得有些說法給陛下,要連夜審!三日之内,我要拿到所有人的口供。去!你與王評事一班。”
“是。”
…………
審訊,大理寺裡也有些個經驗,胡琏這樣的審完了都得同級簽字,更大的案子甚至不能一個人審,有時候要兩、三人共審。如今也是很緊急了,鄭熹依舊沒有慌亂,他排了祝纓和王評事一道,帶着兩個書吏做筆錄,又再幾個雜役。
這麼一安排,時間就很緊了。
王評事年高,祝纓年輕,一個有精力、一個有經驗,且據鄭熹觀察,王評事沒有什麼好勝心,也不是看年輕人嫉妒不順眼必要把年輕人往下扯。這個搭配就很好。
祝纓挾着案卷去找王評事,王評事道:“好,我知道了。”他讓祝纓去搶兩個平日裡做事勤快的書吏:“别叫蜈蚣搶先了!他做蜈蚣,你就要做螃蟹!快!”
祝纓比蘇匡敏捷,照着王評事的要求點了那兩人:“你們兩個,随我來!”書吏們帶上筆紙一類,小跑着跟了上來。
這一夜,大理寺處處升堂,祝纓帶回來的翻蓋都沒有用。老前輩王評事一掃之前混日子的模樣,對祝纓不能說傾囊相授,也是沒有瞞着她:“熬夜最好!把人熬糊塗了,再猛一喝問,就有口松的說了的。再不行,就車輪戰,輪流着審,也是很快的。隻是咱們這裡有些個是犯官,自己就是審案的老手,不大好用。你熬他、他熬你,你醒着,他倒睡了……”
他絮絮說了許多,都是祝纓之前不大明白的,蓋因大理寺這裡夜審的實在不多,祝纓之前也還沒參與提審,大理寺夜審,祝纓這還是頭回見。這麼大的夜審場面,更是不常見的。
王評事道:“最難啃的骨頭還是三位大人那裡,都不是省油的燈,咱們拿的算好的啦!我瞧瞧,不錯,任将軍的孫子。嘿!這樣的纨绔子弟,有本事的早捧上去了,沒本事的才守着個蔭職呢。”
祝纓道:“老王,你懂得多,雖然卷宗在我手上,還是以你為主。到鄭大人跟前回話,也是你來說。”
王評事心裡舒坦,又不太舍得露臉的機會,又别有計算:“不好不好,小祝你前途好,這樣的案子不是經常能遇到的,你該抓住機會才是。我快要休緻啦!到時候你在鄭大人那裡給我美言幾句,考評給我好一些、休緻後的俸祿給我松一點就好啦。”
祝纓道:“别人美言,何如自己高升一級呢?”
兩人推讓了一番,王評事道:“甭客氣啦,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
祝纓道:“那我也說句實話,這個案子不小,則我也不必刻意争搶這一次兩次的審案。接下來的差使,盡有機會的。這幾天我們在外出彩,你們在裡面核舊案,都是同僚,該利益均沾才是。”
王評事拍闆:“先審!”
他兩人雖然互相推讓,審起來卻是絲毫也不含糊的。祝纓讓王評事坐正中,自己偏一點坐,王評事就讓祝纓先開口問。
祝纓這裡也是先問姓名、核身份,讓王評事主審。
底下那位任公子見這兩個小官兒吃席一樣的推讓起來,氣兒不打一處來:“你們兩個狗官,在我面前裝起斯文來了。”
王評事慢悠悠地對祝纓道:“小祝,看到了嗎?這就是纨绔了。他祖父出身行伍,吃了多少苦、多少次死裡逃生才有的地位,子孫卻是絲毫不體諒的,隻知道揮霍。”
“狗東西!你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