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忙跑上前去攔他:“老王,怎麼了?”
王司直道:“不得了!又有人告發了!”
“告發什麼?”
王司直道:“六郎也在啊?你先别在這兒打聽啦,回太常吧,看日頭,大人們該下朝回來了。”打發了楊六郎,王司直才對祝纓道:“龔逆的案子不都快結了麼?竟有人想要立功!檢舉了龔妻管氏!”
“她?”祝纓對這個人是有印象的,“她能幹什麼?”
“犯官家眷,可以沒入掖廷做奴婢,也有沒為官奴婢的,又有各坊做苦力的,還有罰做官妓的。這你知道吧?”
祝纓皺了皺眉:“是。”
“如果沒有特别的安排,也有運氣不好罰做官妓的。不過,要是有心地好的,哪怕沒為奴婢呢?當年有個案子,就是龔逆告了他的朋友馮侍郎,馮侍郎連同嶽父家都抄家流放。這個管氏,特特叮囑,必要把馮侍郎的妻女罰做官妓!”
祝纓也震驚了一下:“還有這一段曲折?不過……你怎麼這麼着急了呢?”
“害!你不知道,這馮夫人與當今陳相公的元配妻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他家大公子的親姨母,曾經……哎喲,這話說不好聽呀!得趕緊報鄭大人定奪!”
祝纓低聲道:“那你跑什麼?沒叫他們知情的都閉上嘴?”
“說了。”
祝纓道:“你穩住,别對旁人說。我再去獄裡,再叮囑一回。”
王司直抹了一把汗,道:“好。”
第79章
管氏
祝纓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跟馮、沈、陳再有這樣的交集!
真是活見鬼了!
那個什麼狗屁官兒,自己幹了缺德的事兒,先向管氏表了一回功,現在又要向朝廷再表一回功?熬到現在才招,也是混賬!她直覺得這件事情會有一些麻煩,這種直覺曾經幫了她很大的忙。
她從來不插手同僚們辦的案子,但是這一件讓她撞上了。她與王司直略一商議,就轉身往獄裡走,才走兩步就聽到身後一聲響,回頭看時王司直果然跌了一跤坐在了地上,她忙跑了回去。
一隻手臂環在王司直背後,一隻手臂橫在王司直身前讓他好扶着起身。王司直用力站了起來,喘着粗氣道:“老了,不中用了。小祝你去吧,我還能行。”
祝纓道:“且慢。”
“怎麼?”
眼前一旦有人需要照顧,祝纓突然冷靜了下來,她又迅速地把整件事情想了一下,如果此事與花姐無關,她也不會這麼焦慮。對,事情可能會有一些麻煩,但不值當這樣的!
她說:“老王,你且站一站。”
“我的腿腳還行……”
“不是說你的腿,”祝纓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說,“大理寺獄又不是朱雀大街,現在也不是什麼交班的時候,裡面的人也不會亂跑,消息不會這麼快散出去的。你且不要着急。你比我資曆深,這道理你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了。且是陳相的小姨子又不是他老婆女兒!縱難堪,也有限。隻要悄悄地不聲張,它就不是件大事。你把它當成一件大事,弄得人盡皆知反而是容易騎虎難下。”
王司直回過味兒來,又擦了一把汗,也有些羞赧,道:“害!老了,腦子不夠用啦。到底是你們年輕人……唉……”他唉聲歎氣的,自己也想明白了,他原是旁觀過許多事情的老官,旁觀的時候、講古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己就難免受了自己私心的影響。
他讪讪地解釋說:“我過年就七十了,要休緻啦,可不能出差錯呀。你說,鄭大人那裡,怎麼回好呢?”
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情了,他隻要再在散官上升一升,就有足夠的俸祿安度晚年,如何能不緊張?
祝纓道:“别嚷,悄悄把那一頁供詞給他看。供詞帶了麼?誰跟你一道審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