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4頁)

  祝纓猶豫了一下,問道:“能把這個案子借給我用一下嗎?”

  鄭熹問道:“怎麼?你還惦記着馮家對你父母無禮的事?可以記,但是最好不要用這件事情!這事說大不大,咱們按下去,告訴該知道的人一聲就得。說小也不小,你要鬧出去,就不小了。”

  祝纓是個孝子,為了撈巫蠱案的親爹上天入地的,鄭熹印象很深刻。借機報複前嶽母再正常不過了。

  祝纓道:“不是為那個,那位夫人,啧!我要弄她也不在這個時候。他們家當年拿個義仆換了大姐,這事兒您是知道的。大姐接回了京,那個可憐的替身呢?大姐在州府的時候就很惦記那個人,然而不知怎麼的,人家就是找不回來。大姐又不當家,能有什麼辦法?如今,我想借這機會就悄悄地把這事兒給辦了。沒了逆案的大旗,底下辦可也未必認真。我保證行文做事不出纰漏,還請您成全。”

  她邊說,邊把一疊供狀放到鄭熹案前。

  鄭熹一邊翻一邊說:“你總是操心太多。”

  祝纓道:“那您允了嗎?”

  鄭熹道:“唔。不許傳揚開去,你打算怎麼做?”

  “就說,為查龔案,與管氏有關。凡官妓,都是在冊的,什麼丢了找不到了,轉去了哪裡必有主官印鑒,哪怕是死了都得勾個賬。”

  鄭熹遙指着她,說:“借逆案生事,膽大包天。”

  祝纓道:“旁人借逆案是叫人家破人亡,我借一借,使人骨肉團聚,是撥亂反正。老天要是公正也想叫我替它操心操心,好叫它也歇一歇躲個懶。”

  鄭熹笑罵:“愈發說得無法無天了!”他把案卷擲給了祝纓,“滾!”

  祝纓滾了,鄭熹又說:“回來!陳萌要是問你,你怎麼說?”

  祝纓道:“您要讓他知道?那我就如實講。本不想告訴他。”

  鄭熹道:“他們自家人知道,倒不礙事。去吧。”

  …………

  祝纓抱着案卷走了,她也不去提審什麼管氏,龔劼不好審,管氏也是大理寺的鬼見愁。擱鄉下縣城大牢裡,牢頭就能進獄裡的婦女生不如死,大理寺這個地方還是要點臉的,犯官、犯婦來了,一般不羞辱。

  但是管氏這個人由于出身的關系,一般男人對女人的羞辱,在她這兒完全沒用。不但如此,她還反過來羞辱這些官員獄卒。

  祝纓倒是不怕她這個本事,但是進了大理寺,她也得守一點大理寺的規矩,也得要點臉,總不能指望她拿出神婆嫡傳的罵街無賴本事,跟個前娼門出身的在牢裡對罵吧?

  況且根本不用提審她。

  王司直在鄭熹那裡的功夫,祝纓已經在大理寺獄裡走了一圈了。王司直審案的副手是鮑評事,祝纓的同年,兩個人打個照面,互相問個好。

  祝纓開門見山就說明了來意:“遇到老王,事情可大可小,我來看看用不用幫忙。”

  鮑評事道:“王司直當時走得急,隻交代不許離開不許動,我就讓犯官、獄卒等都在這裡不要走動說話了。祝兄,到底怎麼回事兒?你怎麼匆匆過來了?這難道是什麼大事不成?那婆娘心夠毒的。虧她想得出來!可總不至于為這個興師動衆吧?老王這是怎麼了?”

  祝纓道:“我因為一些機緣知道一些事情,現在并不敢對鮑兄講清楚。犯官……”

  低頭一看,這犯官的嘴巴裡已經被塞了個木丸,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鮑評事道:“王司直下的令。”

  祝纓點了點頭,對鮑評事道:“鮑兄從現在開始,隻管看、聽,不要說,先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她先把犯官往地上一踹,再往犯官面前一蹲,十足的流氓樣子,說:“你說,送到掖廷、罰作官妓,超過律條了嗎?”

  犯官眼淚都落下來了。

  祝纓看着這個中年發福的小官,二十年過去了,這位仁兄才将将摸着從五品的邊兒,本事也就這樣了,祝纓搖搖頭:“還是,又不是趁機霸占良家子,所以不管發到哪兒它都沒出格,隻能說管氏心腸狠。你呢,一件事,先賣給管氏,再賣給我們,賣兩次?你覺得我會買賬?你想減免罪責就得再招出點别的來。”

  她做個手勢,命人拿了文具來:“來,寫出來,你都幹了什麼,人送到哪裡去了,誰拿人、誰接的頭?令是怎麼下的?哪一年的檔?”

  直到逼着這個官兒把詳情寫清楚了,才又拿這一筆去見鄭熹,讨得了鄭熹的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