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咽下了話。
聽花姐說了陳述,如何逃出馮府,栖身鬼屋。王雲鶴冷不丁地問:“彼時你尚不知自己身世,為何要逃?”
花姐道:“大人容禀,妾本是有丈夫的。先夫亡故,有婆母做主,為避族人逼勒、守住夫家家業,無可奈何招贅。幸而後夫守禮,說,沒有熱孝之中逼娶的,他待婆母如母,待妾如姐。不想夫人卻又命妾再嫁,妾隻得逃命。”
王雲鶴道:“罷了。再拖下去,又要給你開條子了!”命人帶去給花姐還俗再登記入京兆的戶籍冊。
祝纓不想延,帶着花姐随辦事的文書去填戶籍,王雲鶴将手背在身後,想了一下,回去寫個奏本,請求朝廷要嚴格管理度牒。今天是個逃家的小娘子買度牒也就罷了,明天要是個江洋大盜呢?那可不妥!
祝纓和花姐沒有想到度牒能讓王雲鶴聯想這許多,兩個人捧着個骨灰壇子,給花姐辦新戶籍去了。祝纓想給花姐立在自家戶上,就登記成自己的姐姐,現在祝家是她做主,這個還是能辦得到的。放在自己戶上,自己是個官兒,萬一有人想不開動花姐,也得掂量擔。
花姐想的卻是,得單立戶!她一則不想占祝纓的便宜,二則還想學醫,三則,單立戶,也可為祝纓掩飾。不是姐姐,可以裝妻子、未婚妻。祝纓實在是“不宜娶妻”的。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文書就照着祝纓的意思開始填表,祝纓說:“等一下,單立一戶。”
“咦?”文書狐疑地看着她。
祝纓道:“我想岔了,得經過父母同意才好。到時候再改就是了。照她說的寫。”
第83章
生活
花姐的戶籍辦得稍有點麻煩,她的姓氏是現想的。
辦戶籍的文書問她:“姓甚名誰?”
如果是落在祝纓的戶上,姓祝就可以了。單立一戶,跟姓祝的又沒關系。她又不是馮家的人了,也不能跟着王婆婆姓王。緊急之下,她脫口了一個姓氏:“朱。”
再說名字,文書倒是不着急叫她想名字了,女人麼,名字可以有、也可以沒有。按照排行填一個就行了,花姐也不知道自己的排行,既然是單立戶了,就寫個“大娘”。
從此,戶籍上她就是朱大娘了。
另一件讓文書多看了她一眼的事兒是花姐沒有恒産,也就沒有個住址了。不過也沒什麼,窮人多得是,花姐是“育嬰堂”的孤兒了,京兆尹開口說給她立戶,那就立呗。
花姐鄭重收了自己的那一頁紙,祝纓就掏了點錢給文書等人,文書道:“可不興這樣啊。”祝纓道:“那你就當喜錢行不?”文書笑着收下了,對祝纓說:“官人抱着什麼?”祝纓抱着個骨灰罐子,怕吓着人,上頭包了個包袱皮兒。
她笑笑:“你猜?”
文書也笑了:“我不猜。”
兩人說了兩句,祝纓就說:“要宵禁了,我們得走了。”
文書“哎喲”一聲:“都這個時候了,是得走了!”
祝纓抱着骨灰壇子,花姐揣着戶籍文書,兩人出了京兆府,花姐道:“我來抱着吧,你抱了一路了。”祝纓道:“不用。取了你的行李,咱們就回家。”
花姐聽到“回家”兩個字,心中一蕩,大聲說:“哎!”又讓祝纓把僧袍給除下了,她穿着尼姑的缁衣,祝纓穿着僧袍,這樣的搭裆挺惹人眼的。祝纓道:“不急,等取了行李再換下來也不遲,就是叫他們看着。回去以後,跟誰也别說你做過僧人的事,什麼都别提,就說是我才找到你的。”
她做事總是要留一手的,這樣才能讓許多人做證,是她穿着僧衣去逮着了一個尼姑,好坐實花姐之前的尼姑身份。
兩人取了行李,祝纓就把骨灰壇子給花姐抱了,自擔了行李。出了巷口的時候恰逢着一個鄰居出來潑洗菜水,看了他們吓了一跳:“怎麼?又有誰要搬了來麼?小師父,做的什麼法事?”
祝纓道:“還沒,先來看看。”
鄰居道:“小師父,千萬小心呐!這裡的鬼,厲得很!也就這陣子不鬧了。隻怕一旦有人要住過來,又要鬧了。阿彌陀佛!”
祝纓道:“多謝提醒。”與花姐兩個緊趕慢趕的搶在關坊門店前跑進了坊裡才停下腳步。兩人都喘着氣,相視一笑,祝纓道:“好啦,可以慢慢地走了。”
花姐到過祝纓現在的房子,也不用引路,她也跑得累了,慢慢地走着、四下看着,說:“這地方很好的,跟咱們以前住的地方有點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