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6頁)

  一年租金至少得五十貫。祝纓想。

  她一點一點地看着地面,幸爾這幾天沒有下雨,京兆府也守着沒再讓人進來,一些痕迹還沒有被沖掉。祝纓小心地繞開了地上的痕迹、腳印,她不停地在地上畫出淺淺的圈,圈住一個個的腳印。王雲鶴留意看她畫的這一串,看出是人的行動軌迹,他輕輕點頭,道:“莫要踩了她圈的地方。”

  祝纓先不去正房,先去兩廂。左右兩邊的廂房原本也住着人的,現在都被驅到别的院子裡住了。兩廂的陳設略陳舊一點,看得出原物也還不錯,床上還有不及疊好的被子、妝台上有些淩亂,她拿竹竿撥一撥,發現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問道:“東西是你們帶走的?”

  外面五娘趕緊問她的女兒,王雲鶴也問張班頭:“可有人趁亂搜刮?”

  張班頭趕緊說不敢,五娘那邊妓-女見狀也不敢撒謊,說:“是我們帶走了的。”

  王雲鶴就讓她們核一下物品,看數目是不是合得上。

  妓-女們的房間裡,祝纓看出了七、八種男人的腳印,但是沒有馬某也沒有周遊,且不屬于這家中任何一個男子。

  兩廂看完了,再慢慢一路圈到了正房。正房至今仍香氣撲鼻,香氣中又夾雜着一絲血腥味,淺淡,難聞。床柱下散着一串解開的紅繩,床前一灘血,床前小幾倒了,上面的一個瓷花瓶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瓣,又有一個矮幾,上面好些奇怪的東西。

  這裡的地面鋪着水磨磚,血滲進了磚縫裡。

  王雲鶴看着這地磚,心中微有失望,他本希望祝纓能從中看出些什麼,泥土的地面還容易些,這樣的地磚,恐怕是難了。

  這會兒是個大白天,祝纓看了看門窗,問:“門窗當時是關着的嗎?”

  五娘等人都說:“記不清了,當時一說死了人,都趕了過來。許是關着的?還撞了門?窗子就記不得了。”

  五娘的兒子說:“是關着的。窗子也是關着的。不然,從窗子就能看到了,不用拍門叫人。”

  王雲鶴點頭,問祝纓:“還能看出什麼來?”

  祝纓拿紅線把床周圍一圈都圈了起來,蹲下來反複地看,說:“來了不少人,他們幾個都到過。”她拿竿子指了五娘一家、兩個妓-女,又說另還有八個男子的腳印,聽得人一愣一愣的。五娘更是疑心:有多少人來過,我且不記得,他竟能看出來?她瞪大了眼睛,隻看到水磨磚的地面上一片極淺的蒙蒙的仿佛有點鞋子形狀的印子。

  祝纓已經覺得很滿意了!這裡的腳印比門口、院子裡的少了許多了。當時,院門口圍了幾十号人,院子裡得進了二、三十。屋裡隻有這幾個人,算不錯的了。

  祝纓又從這八個男子的腳印裡,分辨出了五個衙役。張班頭心道:怪不得敢這麼狂,原來是真的有本事,平常見他老老實實向我請教,還道他是個雛兒,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手……

  鮑評事道:“要是當晚兩邊的客人,可就難找了。”又看妓-女們,要把她們帶回去審問。

  五娘忙說:“馬将軍的事兒,誰敢在一旁聽着、看着?嫌不瘆人麼?馬将軍留宿的時候,她們接完客就去别處歇下了。”

  張班頭又代上官們喝道:“你上回怎麼不說明白?!非要問了才說?!”

  五娘道:“沒問,不敢胡說。”

  王雲鶴等人也都歎氣了,隻得記下,等會兒要再仔細地問一問。祝纓又慢慢地往後門走去,出了這房子,她就又能在地上畫圈兒。一氣畫到了後面的小門那裡,現在小門也被從外面封住了,不過門栓是在裡面的。

  她這一遍算是看完了,重又回到屋子前,讓鮑評事進門:“把門插上。”

  鮑評事搓搓胳膊:“幹嘛?”

  祝纓道:“看看能不能從外面打開。”

  從外面開門、開窗的事兒是不太難的,一根鐵絲或是一根簪子,有時候是一片銅片或者木片之類,都是可以的。

  張班頭心道:這倒是可以的。

  這門合得挺嚴,門扇不是平正對齊,門沿上是有交錯的,合起來的時候中間并不留縫隙,看得出木工不錯。再看窗子,也是如此。祝纓評估了一下,忍住了在他們面前露出一手的打算,說:“出來吧。”

  張班頭道:“積年老賊是能打開的。且也不必那樣,一托門扇,從軸上卸下門闆也是可以的。”

  王雲鶴就讓他去找人開門窗,對祝纓點點頭,說:“這個記下來。”

  祝纓又去了小院的後門,這個她是有把握的,這個後門她之前看過了,門扇很松縫隙也寬,很容易就拿個簪子把門栓給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