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頁)

  周遊一見刑部的人走了,心裡先沒底了,他想罵鄭熹,鄭熹人家不過來,王雲鶴來了。周遊就說王雲鶴白瞎了青天的美名,竟冤枉于他!王雲鶴命人拿了張單子給他:“我自清廉,所以沒收府上的賄賂。至于府上說的什麼‘縱使你做錯了什麼,你也不會有事’我先記下了。你還是官身,我先不打你。說吧,你當晚做了什麼。”

  周遊靠山也不見了,對頭也不在了,家裡人行賄的把柄還在王雲鶴手裡,心裡已經軟了。可他實在無罪可招,因為人壓根就不是他殺的,就算打死了他,他也招不出來。

  王雲鶴是個有經驗的人,将周遊翻來覆去審了一整個早上,一口水也沒給周遊喝,周遊三餐豐盛,早飯才吃完想方便,王雲鶴也隻當沒聽見。周遊看着無賴,并不是街面上的真無賴,他也不好意思當堂便溺,臉都憋青了。從小打大招貓逗狗的破事說了一籮筐。

  到後來,連“我在五娘家真的沒幹什麼,就送了玲玲一套頭面!”都說了,再憋他半刻,他居然想起來這套頭面是順手從老婆妝匣裡拿出來的。

  王雲鶴也不能讓他尿褲子,看看差不多了,才讓他回牢房去,自己背着手出來了。

  鄭熹、裴清帶着祝纓和鮑評事都在隔壁等着,到了此時都有些佩服王雲鶴,這位真不是迂腐之人呐!

  鄭、裴二會都說:“佩服佩服。”

  王雲鶴卻苦着臉說:“慚愧慚愧,本不該如此。”

  鄭熹請王雲鶴去他那裡細聊,裴清就招待範紹基,兩處聊得都挺愉快。一則王雲鶴經驗豐富,以他自己的觀察,周遊過堂的表現确實不像是本案的兇手,并且他看過了周遊的佩刀:“平日不用的東西,保養得倒好。可見周将軍的武藝……”比較拉胯。

  二則王雲鶴還是比較相信祝纓的判斷,周遊沒有進出過莺莺的院子,除非他會飛。

  鄭熹也心知肚明,他也接受了祝纓的說法,把周遊放出去會亂拱。

  鄭、王二人又彼此心知肚明,剛才在朝上的時候,很有默契地先不提周遊是不是真兇,但是要說周遊此人平素“不拘小節”,到花街嫖宿的時候也帶着佩刀,還拿禁軍的身份去放話要弄死人,實在是想放了他都不太好意思放。如果他是冤枉的,也隻好等拿到真兇再放他。再說了,一個禁軍、一個南軍,居然鬧出這樣的事來,也都該受到教訓了。

  現在二人又再次達成了共識,鄭熹道:“人就在我這裡看着,案子就有勞京兆了。說來,是晚輩偷懶啦。”

  王雲鶴道:“大理謙虛了。大理不是看一個周遊,是頂着刑部與禮部乃至陛下。”

  鄭熹又說:“大理寺前幾年才經過風波,如今這些連同我都是新人,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京兆海涵。”

  王雲鶴道:“哪裡哪裡,豈有不周?譬如錐處囊中。總有讓人心服口服的時候。”

  …………——

  王雲鶴與鄭熹這一番交流彼此都舒心,他與裴清等人一同去的京兆府,到了京兆府已到了午飯的時候了,王雲鶴就招呼大理寺的人在京兆府裡吃飯。

  京兆府的夥食竟不比大理寺差,這讓祝纓對王雲鶴又多了一些認識。大理寺有錢,是因為鄭熹會撈錢。王雲鶴還是比較清廉不盤剝的,可見一是會經營,二是經辦的人抽成也少了。京兆府的風氣确實更好些。

  王雲鶴把大理寺的三個官兒一同邀到堂上吃飯,且對祝纓一如往日之親切,誇她:“往日勸你讀書,你真讀書時,又恐你把一身本事丢了。你這本事是沒落下,這很好。”

  祝纓道:“京兆的囑咐,晚輩不敢不遵。蒙您不棄,晚輩一定再接再厲。”

  王雲鶴點點頭,還讓給她再添菜,又跟裴清閑聊了幾句。

  吃完了飯,才重召了相關人等再說案情。

  有他吃飯時的表現,京兆府都明确地知道了王雲鶴的意思,不能再給人臉子看了。且祝纓這兩天的表現也顯出确實是有些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到哪裡都容易被寬容、接納。再到下午的時候,大家對祝纓就好了許多。

  王雲鶴與範紹基不能明說不是周遊,但是話鋒已經轉到了“緝拿真兇”上來了。

  何京報:“昨夜又連夜審了五娘家的妓-女,今早又鎖了幾個嫖客,據他們所言腳上的表記,女屍确是燕燕,不是莺莺!”

  就憑這個,何京就覺得祝纓雖然年紀小,還是有點本事的。王雲鶴今天審完了周遊,回來也表現出周遊不是真兇的意思,則與祝纓之前說周遊不是真兇也合上了,何京對祝纓已有所改觀。

  然而另有一個人卻不服了起來。

  “替換?不能夠啊!”楊仵作跳了起來,“生前傷和死後傷我還能分辨不出來?!”

  因為據五娘交代,燕燕在案發前就死了,并且是在京兆府勾銷了的!今天早上,京兆府已查過了檔案,确實是勾銷了。因為官妓屬于“官産”了,确實有一套比較嚴格的管理,當年祝纓查珍珠,就是這麼查到的。其中之偷梁換柱不是沒有,但是賬面上的記錄是必得有的。它關系到官府的收入!

  然而在場的全是在刑名上頗有經驗的人,資曆最淺的祝纓、鮑評事也都經曆過了大理寺的案件複核、龔案等諸多案件。他們都想到了一個可能,鮑評事道:“換人的時候,她就不能還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