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道:“她自己覺得的好,未必就是真好,是見識不夠。心地……”
她終究說不全“心地好”這三個字。
張仙姑聽了半天,說:“那也行!我陪你去,單掄起來,我定打得赢她!”
祝纓道:“我陪着去就行啦!假都請下來了!咱們也不去他們家,我已探得他們出殡的日子,到時候雇輛車,遠遠跟着看一眼就行了。”
張仙姑說:“也好!”心裡盤算着等會兒多買一點鹽回來,等他們回家的時候灑點鹽驅邪。花姐就說去準備衣服,張仙姑道:“那你帶弄點燒紙吧。”祝纓去雇車,約定連人帶車包一天。
這天晚上,祝纓敲了花姐的房門。花姐把要穿的素色衣服拿出來疊好,說:“我也不知道夏媽媽到底是不是,就為她穿了一年。今天這一身又要翻出來啦,夫人要嫌棄也沒辦法。”
祝纓倚着卧房的門框道:“還有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小江,哦,就是珍珠,因為周遊的案子我又遇到了她,她現改姓江了。你說……”
“你想告訴她?”
祝纓道:“陳萌。他告訴我馮夫人死了,又問我知不知道小江的下落,想讓小江去祭一祭。”
花姐道:“難道?”
祝纓道:“我不問,我也不管,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現在當家的是馮大。”
花姐猶豫了一下,道:“要我想,她也不是不想認親,隻是太傷心又為難。告不告訴……就怕時日長了,心底總有件事兒。這是殡事,是了結。她要願意,咱們就一同遠遠的看一眼,跟咱們一輛車,也不叫大公子他們知道。不願意,就不是咱們的事兒,你也不欠他們,你說呢?”
祝纓道:“行,我去找她。”
她還沒宵禁,又去了臨河的小院。這回一敲門,小黑丫頭看到她就認識了,叫了一聲:“娘子,那個小官人又來啦。”
小江也沒讓把她趕出去,祝纓也就進去了。
小江的正屋裡光線極好,四面牆糊得雪白,牆上挂一點佛偈,一邊供個觀音。地上抹得光滑水平,桌椅擦得快要冒光了。布幔,幹淨,一點繡紋也沒有。祝纓的腳在門檻外遲疑了一下,小江說:“進來坐吧。”
祝纓才在最靠外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小黑丫頭端了茶來,茶杯、托盤也是擦得亮晶晶的。一個青衣的中年婦人站在廚房門口,問:“要點心麼?”
小江說:“拿些來吧。”
點心盤子上也看不到一點碎渣,糕點碼得整整齊齊的,黃白紅綠的顔色都有,十分好看。
小江問:“還要拿什麼人嗎?”
祝纓道:“有個人死了。”
“嗯?”
“那位夫人,就前兩天。大公子找到我,我沒說見着你了。”
小江猛地站了起來,祝纓也站了起來,說:“不用趕,我自己會走。來是告訴你,陳大公子既然還惦記着,你自己也要有個主意,我今天來得也尴尬。你自己的事兒,既然過去了就别叫它總梗在心裡。你總是要有個新開始的!”
“我已經開始了,你們非得再拽我回去嗎?那與我有什麼關系?小祝大人,請回吧。”
祝纓把杯子放回原位,道:“好,我知道了。你要決定了就别猶豫。”
“我猶豫什麼?”
祝纓不說話,沉默地走了,回到家,花姐一看就知道事兒沒成,說:“怨我,不該多那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