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6頁)

  祝纓道:“王大人比你聰明嗎?”

  “那是當然。”

  “那不行了?他是好人又不是傻子。我看他比你明白多了。”

  張班頭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想反駁,好像又是這麼個道理。

  裡面出來一個小厮,笑着說:“請小祝大人去書房呢。”

  祝纓正正衣冠,還跟以前一樣去見王雲鶴。

  王雲鶴的書房裡還有别人,祝纓進去之後就看到了一個坐得筆挺的……算青年吧。她先拜見王雲鶴,王雲鶴道:“小祝來得正巧,我正想到你!子恭,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小祝。小祝,這是我的學生,冼敬,冼子恭。”

  祝纓與冼敬互相平輩行禮,一起一伏之間祝纓就把冼敬打量了個差不多。這冼敬應該與鄭熹差不多的年紀,留着短須,看起來家裡沒鄭熹那麼優渥,但也是個衣食不愁的模樣。一身藍衫,領口袖口等處都有刺繡。

  是個官兒。祝纓聞到了他身上的官味兒。

  冼敬也在看祝纓,他是要出京做官的,走之前來拜會老師,聽老師提到了祝纓很好學,巧了,遇到了,也就帶了點評估的味道看祝纓。沒想過老師說的“後生”生得是真夠晚的,年未弱冠。

  兩人彼此稱呼過,又叙了座。

  王雲鶴問祝纓:“小祝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呀?”

  祝纓起身把自己寫的筆記遞給了他,王雲鶴接過筆記的時候還有點吃不準,時常有人寫文章來請他指點,祝纓卻是個例外,此人從不寫什麼文章,就是借賬、借書。祝纓寫個筆記,封皮上也沒寫字,是個大白闆。王雲鶴揭開封皮,第一頁才看數行臉上就開始要笑起來,他匆匆地翻着,幾乎一目十行,間或停下來仔細看其中的某一頁。

  屋子裡安靜極了,冼敬十分好奇祝纓拿來的是什麼竟能讓老師看得如此入神,他略抻了抻脖子,仍然無聲地等着。

  王雲鶴翻完這本筆記,臉上的笑也止不住了,對祝纓道:“我才對子恭說,要寫一篇文章……”

  冼敬“啊”了一聲,道:“難道這就是?這……祝兄是怎麼……”

  王雲鶴便向他說起了原委,冼敬連連點頭,又向王雲鶴請求看一看。王雲鶴對祝纓道:“這是你默寫下來的,你說。”

  祝纓道:“裡頭的話都是您說的,何必問我?”

  王雲鶴一邊把筆記給了冼敬,一邊搓着手,說:“你自家寫的批注也很好!哎呀,我這些日子難抽出空閑來,才起了個頭!你已寫出來了!”

  祝纓見冼敬還在看,她就把自己開的那張書單又遞給王雲鶴。王雲鶴道:“這又是什麼?”

  “聽完您的話之後,我想重新讀一遍書,您看看,照着那個讀這些,成不成?”

  王雲鶴高興極了,說:“小兒郎向學,大好事!子恭啊!看看,看看!這是個懂得如何讀書的人!”

  冼敬看筆記看得入了神,敷衍地“嗯嗯”,王雲鶴也不在意,先給祝纓改書單,一邊寫一邊說:“凡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祝纓樂了:“那可真是好極了!”

  那邊冼敬看得就比鄭熹快多了,這其中好些個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有些是老師王雲鶴給他講過的。遇到王雲鶴最近的心得,他才放緩了看一看記下,祝纓另寫的注腳他也看一看,不時點一點頭。翻完了,将筆記遞還給王雲鶴,說:“十分仔細。”

  王雲鶴把寫好的書單給他看,問他的意見。冼敬有點好奇地說:“祝兄之前是怎麼讀書的?”他更想問的是,你之前是幹嘛的?冼敬自己是進士科,也有點文名,但是之前從來沒聽說過有祝纓這麼一号人物。

  他是王雲鶴的學生,先在家丁憂,現在是起複任職,即便如此,有什麼後起之秀他進京之前就應該有朋友寫信告訴他了。看筆記,祝纓能默記如許内容且提煉得切題,不應該是個無名之輩。奇怪的是,有這等資質的人,不應該才開始列單子讀書。

  祝纓道:“我讀書少,揀着什麼讀什麼,也不大通。現在重新開始。”

  王雲鶴道:“什麼時候都不算晚。”又對冼敬說,祝纓是明法科的。

  冼敬驚訝地問:“怎麼考那個去了?”

  “我有家要養啊。”

  冼敬道:“可惜可惜,縱晚幾年又如何?你這傲氣不是地方。父母養你這麼大。也不在乎多幾年。一步錯步步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