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說。”
“好。”
三人回到家裡,張仙姑已經醒了,祝大也回來了,兩人正念叨呢。張仙姑問:“你們三個去哪兒了?”祝纓道:“我跟大姐出去送藥。”
“哦哦,那是好事兒。”
杜大姐放下藥箱就去廚房準備做飯,她的手藝不好、廚藝隻比糟糕好一點。煮個粥之類得心應手,燒火燒得又快又旺還省柴,讓她調個滋味做個菜,就能要了祝家一家人的命。所以張仙姑也不念叨她不早早回來做飯。
杜大姐去燒火,張仙姑就要去做飯。她的手藝也不咋地,花姐說:“幹娘,等我一等,我來吧。”祝纓道:“還是我來吧。”
她去換了件衣服,套了個圍裙。無論是刀工還是調味,好歹是正經官家廚子教的,那是比她們都好得多了。張仙姑不肯讓她做飯,祝纓道:“再不動動手,刀工都要廢了。”
吃完了飯,杜大姐刷碗,花姐又去了祝纓房裡,問:“究竟怎麼回事?她不是脫籍了麼?怎麼還住在那裡?”
祝纓就把珍珠的境況說了,花姐道:“她是個有想法的人,也犟,也有心結。害,我說什麼都跟說風涼話似的,隻怕她今天又要誤會了。”
祝纓道:“不然呢?終究得她自己走出來。我已叫老穆幫忙盯一下,别叫有人騷擾她。”
花姐猶豫了一下,說:“還有一事,你要謹慎些。你……”她打量了一下祝纓,人如青竹,不好說什麼頂俊的貴公子,卻也是個可親的小官人。祝纓以前就可愛讨喜,現在更是溫和可親。小江已然命苦,又無依無靠,給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太多的關懷,如果沒有個界限,容易讓姑娘誤會。
就好像在陷阱裡放了一塊肉,肉也無辜,獵物也無辜,可是陷阱又是實實在在的。
她把自己的擔憂說了。
祝纓道:“我去那裡,也不是特意為了她。連她,都是今年辦案的時候偶遇才知道的。”
“咦?”
祝纓道:“以前,我娘也不讓我去那種地方。後來,我自己也不願意去。但是近來我總想到一些不好看的地方去,去看看,看一些京城繁華、宮殿壯麗輝煌、侯府錦繡富貴、咱們家小日子紅火之外的東西。我怕自己忘了,忘了世間還有苦。忘了苦,心裡的刀就鏽了、鈍了。我……不想變成周遊那樣的人,連變成王大人那樣的人也不想。”
“小祝?”
“大姐,我要做他們那樣的人,真的太容易了。”
“當然,你是有本事的,也肯幹,心地也好。”
祝纓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人隻要努力,總能有辦法過得差不多的。可你看看,付小娘子不努力還是那街上的人不努力呢?小江心地不好嗎?她們換來什麼結果了?是老田不能吃苦,還是杜大姐不能幹活呢?他們又怎麼樣了呢?”
“小祝!”花姐嚴肅地說,“你别想迷了!以前,娘常說,滿眼是菜,就不知道吃什麼了。你上桌了,在桌邊兒坐着了,别想那麼多,咱把飯一口一口的吃,好不好?”
祝纓看着她嚴肅的樣子,輕輕一笑:“就是跟你說說,不說不痛快。其實在橋上的時候,我已經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祝纓道:“我要寫個奏本。女人做官,也不是不可能呀。”
…………——
她還從來沒寫過正式的奏本呢!現在就要寫一個!這是她這兩天一直在想的,世間的不平事何其多?像杜大姐、時小娘子又或者牛家養女那樣的事更是不知凡知,花姐當年,不也是如此麼?又如莺莺燕燕她們……
叫她遇一個撈一個,她既沒這個想法,也覺得心思。她想了好幾天,不由想到王雲鶴所言的“有序”。然而這些人的不快活,難道不是因為現在的“序”麼?既然“序”這麼要緊,又能為惡,那麼王雲鶴所言之“變法”又何妨一試?
她知道,王雲鶴說的“變法”當時大半說的是法條的修改補丁,這不妨礙她有其他的想法。
她想,她或許可以先做一件小小的事情。
她既在大理寺中,對這個朝廷的所有部分裡最熟悉的就是大理寺,所思所想,便也從大理寺開始。大理寺獄裡囚犯有男有女,既然男女分監,為什麼不設個女獄丞?不招幾個女獄卒呢?不是要講“禮”嗎?“禮”不講究男女大防嗎?
大理寺現在雜事歸她管,那她覺得這樣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