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董二人本是想全照着選“士”的标準,再降一點要求,就完事的。九品也算官了,書法、一點經史、一點律條,這樣就可以了。硬是被祝纓從中間搗鬼,使内容從很尋常的士子題目,略往實務上偏了偏。
她還要再努力争取一點“實務”。
祝纓說:“二位說的都對,卷子的事兒我就不參與了,都聽您二位的。隻有一件,屍體不用她們看,起碼得不怕黑吧?牢裡哎!還有,不擡重物,但得能跑能跳吧?她能自己個兒從宮門口走到大理寺吧?萬一有個大慶,她得能堅持站一整天吧?選錯了人,出了醜,我也難堪。”
有兩部的參與,她沒有辦法一切都照自己的想法來,甚至最後選中的那個人,陰郎中的意見都得占一半兒,她隻能設法砌門檻。
陰郎中與她略熟,于是說了一句:“三郎,你這是立志要做個小閻王了?竟不憐香惜玉!”
祝纓道:“我是粗人,隻要能給我扛活的。活兒幹好了,萬事好商量,幹不好都滾蛋!不過日後她們的去留歸你們吏部,所以我從現在就得看好了,取中的人得能幹活。”
陰郎中心道:我就給你選個嬌小姐!
他心中也知這是不可能,真的嬌小姐,誰來當牢頭呢?
董郎中道:“也不可有辱斯文。”
祝纓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到時候把從門口到考堂的路加長,讓她們多轉幾個圈兒,先走半個時辰再說。再安排一場,不拘什麼試,讓她們多站一會兒。昏倒的,給一貫錢,回家休息。”
陰郎中心道:你粘上個尾巴就是個猴兒了!
竟也同意了。
董郎中無可不可,也說:“也好。”
祝纓道:“那就定下來了?卷子的事兒,還請二位多多操心。我這就去找京兆借個場地。拿上來吧。”
就有兩個小吏捧着兩個托盤上了,每份上面都放着文房四寶,看着是京中上好的文具鋪子裡買的好貨。雖然不是頂貴,也是他們要猶豫一陣兒才會狠心買的。旁邊又有一隻匣子,并不打開,看樣式也是城中香鋪所出,估計價值也是差不多的。
兩人都說:“這是做什麼?”也都笑得誠實了一些。
祝纓道:“二位雖是受命而來,終是幫大理寺的忙,也是為我圓了場面。多謝多謝,拜托拜托。二位前輩也不是缺這個的人,到底是大理寺一點心意,不能叫人說,大理寺最會自己生事叫别人空忙。”
她知道,這二位、尤其是吏部這位,還真不怎麼缺這兩樣,買也買得起。但是送不送那是不一樣的。多少得有點表示,才能叫人少說兩句歪話,“日後再有事”的時候,她也才好再興風作浪有人配合。
她心裡掐得準,如果是與别的衙門互有的公文、事務往來,那就是互相行方便,這樣就能結下一些人情。而由己方額外生出來的事,就得對當事人有點額外的表示。
陰、董二人對望一眼,不能說折服,倒也高看她一眼。陰郎中更是不再多計較“沒有邀請第三次”這樣的“細節”了,計較深了就沒意思了不是?
他說:“考場的事就勞煩三郎啦。早早定下來,收了她們的投書,也要核實身份,安排考試。雖說要咱們年前定下來,據我看,十月裡就能定下人選最好。還要學禮儀呢。”
祝纓道:“好,聽您的。董兄還有什麼安排沒有?”
董郎中搖頭道:“禮儀一定要緊!來曆一定清白!鐘尚書本就不喜歡生事,他又看重這個。”
祝纓道:“好。”
将二人送走,她就去京兆府要借考堂了。
…………
京兆府還挺忙的,王雲鶴卻仍然見了祝纓,問她:“今天有什麼事呀?”
祝纓也乖巧地說:“又來借地方啦!”
王雲鶴笑道:“地方是有的,不過你還得幹些事來抵。”
祝纓笑道:“是要掃地還是燒火?”
王雲鶴伸出一根指頭:“從頭到尾,我要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