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熹道:“有功夫胡說八道,看來你還是太閑!大理寺的事情,不許丢松!”
“是。”
“把一件事情做好并不難,難的是事事周全。一天周全不難,難的是經年累月,日久見人心。根基不牢而長得太快,是要出事的。在大理寺,不要隻看着手上的庶務,眼睛也往外面看一看,外面也不要隻盯着京兆府!皇城這許多衙司,你與他們打交道,難道就隻是打交道嗎?”鄭熹苦口婆心,“想事情的時候,要站在我這樣的位置上想一想。”
祝纓忍不住笑了:“那也是個大理丞在胡猜大理寺卿想什麼!就好比個窮人說,皇帝拿金斧頭砍柴一樣的。”
“嗯?”
祝纓道:“是。”
鄭熹歎道:“你已經升得夠快的啦!還是依舊以大理寺丞的職位權管一管大理寺的諸管事務,也好給我省些力,我也能騰出手去做些旁的事。”
“是。”
鄭熹又仿佛是在沉思,略過了一小會兒,才說:“職位雖照舊,但是你要有個數兒。我給你的散官品階攢着,攢到了從五品的時候記得提醒我,你頂好是謀一任地方上的外任。你還年輕,有的是時候多曆練曆練,再看看有什麼更合适你的位置。從現在開始,你要更加用心。”
他原本以為,祝纓不經進士科這仕途有點不妙。但是看了她近來,尤其是這一年來的表現,又覺得祝纓這樣的能力,隻要栽培得當或許可以不受這個出仕的前提的限制。祝纓比他要小上十幾歲呢……
沒有比這個更順手也更知根底的人了,鄭熹決意大力栽培她之前,必然是要确定她是否可靠的。今天的談話讓鄭熹還是比較滿意的,祝纓一向之“不可控”,與其說是“不忠”,不如說是鄭熹一直以來對她的培養計劃總是跟不上她的進步。現在這個,總不能再跟不上了吧?
鄭熹想,祝纓其實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不過,穩。
那就這樣吧,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他說:“要戒驕戒躁。”
“是。”
“收拾一處宅子去。”
祝纓道:“大人,我要想弄個自己的宅子去年就差不多能夠的。隻是都沒有現在這麼便利了。您還是再容我兩年,兩年我就整治出一處宅子來,這兩年裡絕不誤事。”
“去吧。”
“是。”
…………——
祝纓從鄭府出來,心情十分的奇妙。聽鄭熹那個意思,他是會出手幫自己過那個坎兒——五品。
五品是做官的一道分水嶺,多少人磕死在這裡。不過現在,她還得給鄭熹把犁給拉了!她估計,大理寺這兩年又得再來一波事情呢……
鄭熹也是有趣,還要提前跟她這樣講,也不知道他跟老王談休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祝纓也沒打算跟鄭熹散夥,隻要鄭熹還是這樣,她也沒打算下船。王雲鶴是個好人、好官,祝纓卻不打算跟他穿一條褲子。祝纓看得很明白,她給付小娘子出“互助”的主意,一旦敗露了,鄭熹不會把她怎麼樣,王雲鶴非生吃了她不可!
這就是鄭、王二人的區别,也是“氣味不合”。
她慢悠悠地走着,到了家裡杜大姐開門,祝纓忽然問道:“家裡來過生人?”
杜大姐道:“一個武大娘子來了。”
祝纓挑眉,看花姐走了過來。花姐道:“說是武獄丞的母親,用她自己的帖子來求見幹娘的。”
祝纓道:“哦!”
張仙姑也出來了,說:“哎喲喲,吓我一跳!怎麼跟咱們先前見的官娘子不太一樣呢?”
祝纓進屋換衣服,她倆也跟着進來了,說着武母到了家裡,送了四色禮物。張仙姑就說:“一身的貴人味兒。差點要認我做姑媽,我哪裡敢再随便認親呢?”花姐道:“是為她女兒來通關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