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9頁)

  兩人頂着風雪進了城,天已經黑了,城門也開始關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了,人人急着回家。小陶認命地道:“小人去刺史府為您投帖。”

  “不,你過來,先去李府。”

  “啊?”

  祝纓拿出一塊玉佩,道:“你拿着這個,一路打聽去求見李府的大娘子,就是李澤的妻子。告訴她,畢氏有身孕了,讓她把家裡的事情看好,李澤正在京城斡旋。因走得急,他帶的人不方便派來,以這個玉佩為證,讓你捎個口信。大娘子有什麼話帶回去,也告訴你轉達,不要寫信,不要落在字紙上。你現在就得走,不能留在府裡。記住了嗎?”

  小陶聽得呆了!

  “祝祝祝祝,祝大人,你這是?”

  “蒙好你的頭,不要讓人看到你的臉,皮袍子反過來穿,腰牌不要用,聲音粗着點兒,不要叫人聽出來。懂了嗎?”

  小陶張大了嘴。

  “你是日夜兼程,連奔了四天跑回來的,她要不信,不妨再等幾天,看邸報上的消息。咱們動身的那一天,邸報上有一條,張禦史南下。如果因此耽誤了大事,可就怪不得你了。”

  小陶從地上爬了起來,拉起了兜帽:“小人這就去!”

  “騎上你的馬!辦完事到刺史府門口等我。”

  “是!”

  祝纓把自己的馬拴到了刺史府外,裹緊了身上的鬥篷,一路沿着小陶的足迹追蹤到了李府外,悄悄地縱上了牆頭。本地刺史辦案頗有章法,案卷也總結得比較漂亮。案卷裡有案發前後的描述,李藏居住何處,李藏長孫居住何處,如何趕到現場等等,都有描述。

  李家子女奔喪,又遇官司,又要守孝,現在都住在府裡。

  祝纓使小陶去詐李妻,自己卻要試一試李藏的其他子女,偷聽他們說話不定得熬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得到,她不得凍傻了?她跟随一名送飯的仆從,随便選了李澤小妹的住處,等仆從們送完了飯出去。裡面把簾子也放下擋着寒氣,她卻在外面說了一句:“有人去見大娘子,說是京裡的消息,小夫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裡面的人喝了一聲:“誰!”

  祝纓當然不會回答她,裡面的人十分驚疑,飯也不吃了,道:“去,把哥哥們和姐姐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會兒,他們兄妹四人就湊齊了。祝纓為躲避,離得稍遠。前面幾句聽不真切,直到裡面一個男聲說:“這個賤-人!果然是有奸夫了!可憐阿爹……嗚嗚嗚嗚……”

  李澤小妹放聲悲哭。她想起了父親,教她讀書寫字,為她擇一佳婿,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了,孩子都快能娶妻了,父親卻死得這麼蹊跷!

  裡面又開始罵起李澤,說他就是個大傻子,怎麼能不追究害死父親的人?!要不是當初他攔着,畢氏的死刑早判下來了,哪還有三個月的身孕?早就秋後問斬了!整天要“體面”“體面”,現在好了,面子叫人扒了個精光!

  他們又回憶起父母在世時的情景,教他們做官做人,教他們成材,給他們成家,一家和睦!直到來了個小妖精!

  四個人商議一回,決定去找大嫂讨個說法!還有,大侄子怎麼能不出面?他到底怎麼了?祝纓遠遠标着他們,看他們去找李澤的妻子,此時小陶已然不在了,不多時,幾人就嚷了起來。然後壓低了聲音。

  不多會兒,一個仆人出去,引了一個少年過來。祝纓慢慢挪進牆底的陰影下面,隻見少年進門就拜見叔父姑母,原來他就是不見了的李澤長子。李澤的妻子道:“看來,你們是必得知道了的。”

  裡面簾子也壓下來了,啥都看不到。裡面的聲音也小了一點,祝纓無奈,等到一片嗚咽之聲,這少年出來了。裡面又争執了起來,仍然是“家醜不可外揚”與“絕不放過兇手”。毫無新意。

  “絕不放過兇手”那幾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說:“現在還不算外揚麼?”

  李澤的妻子也洩氣了,不知道說的什麼。又過一會兒,人就散了。“絕不放過兇手”的幾人一邊走一邊埋怨:“這孩子倒是有良心的,就是心眼兒太小了!阿爹如果在世,也不會願意見到他這麼萎靡不振的。”“他那是萎靡不振麼?簡直就是傻了!”

  祝纓聽了一陣沒再聽到什麼密謀内情了,隻有李澤的妻子在追查誰“嚼舌頭”。雪還下着,她不敢再等,趁李府主人們各有事忙,仆人偷懶,翻出了李府。雪越下越大,須臾,把她的腳印給蓋住了。

  …………

  祝纓到刺史府的時候,小陶正在跺着腳等她。

  小陶手都凍得疼了,眼淚鼻涕都要一起被凍下來了,說:“您去哪兒了呀?”

  “她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