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4頁)

  祝纓與左司直都覺丢臉,左司直道:“小鮑,小鮑,你歇歇,去外面走走。”再說下去,就成了鮑評事跟畢氏“講理”了,你順着犯人的話往下辯,能有什麼好結果?不夠丢人的。

  鮑評事一點也不想走。他可是在大冬天的跑出去近一個月!一路上雖然是住驿站,但是他得在大冬天的趕路。祝纓有大好的前程,大冬天奔波必有回報。鮑評事就不一樣了,回報可能也有但肯定沒那麼多,它不值當這麼辛苦的!當時他應得太痛快了,後悔。

  回程的時候雖然有車,祝纓卻還催着他們趕路,祝纓四天跑一千裡,人家還沒抱怨呢,鮑評事什麼叫苦的話就都不能說了。回到京城沒得休息就跑過來審犯人。鮑評事人一累,脾氣不由變壞。

  恨不得現在就毆打孕婦。二十闆子下去,看她還嘴硬不!

  巧了,三個人,就他官職最低,他不做惡人,難道讓兩位上司做惡人?他剛好可以罵一罵人,出出氣。他還沒罵夠呢!生氣的時候有個人可以罵,還是很舒服的。

  左司直承擔了好人的角色,對畢氏說:“你一個小娘子,何必在公堂上嘴硬呢?不妨據實以告,我們彼此也好少些麻煩。”

  畢氏心道:傻子才信你們的鬼話!你們也不信我,隻是要我說出你們想聽的話罷了,我偏不!

  鮑評事的火氣還沒有壓下去,冷冷地看着畢氏,試圖給她壓力,讓她恐懼。

  祝纓道:“你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你,這麼頂着有什麼意思?”她本來是打算用添油法來審的,所以沒有一上來就把看守擺在畢氏面前。畢氏自己先“感孕”了,她就不想再審下去了。

  再看這些女丞女卒提畢氏過來時候的動作就知道,她們在同情畢氏。提犯人,一般就是“提”,她們動作可以稱為“攙”了。甚至在聽到“感孕”的時候,有幾個人還隐隐松了口氣,連武相也不能免俗。

  祝纓道:“聖人之母,不是那麼好當的啊!帶下去吧。”她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

  崔佳成此時倒是比别人更沉穩,躬身應道:“是。”

  鮑評事對着祝纓磨牙,祝纓又做了個手勢,等到把畢氏等人重新關押才對鮑評事道:“這個人是保不住了。”

  “咦?”

  左司直也說:“這倒是個人物啊!要是個男子,不能說是枭雄,也能成個大盜。值得王京兆當街杖殺的那種。隻是現在她這個樣子,在我們手裡未免過于麻煩了。”

  那邊卻傳來崔佳成一聲:“休得胡言!‘感孕’的話要是能信,就該崇玄署來斷案,還要什麼大理此言深得鮑評事之心,他贊了一句:“對!”左司直也不由莞爾。

  崔、武見他們還沒走遠,忙趕過來向祝纓請罪,說是自己沒有管好手下。

  祝纓道:“無妨。還是老規矩,不許與她們有一字交談!不許傳遞任何物品!”

  “是。”

  祝纓與左、鮑二人出了大理寺獄,左司直道:“這都沒審出什麼來,怎麼向上頭交差?”

  祝纓道:“都‘感孕’了,還要交什麼差?”

  左司直道:“是啊!是她自己找死了。”

  祝纓自己也不讨厭畢氏,但是這件命案從畢氏有身孕這事兒被捅破起,就不能含糊過去了。你想當聖母,得看上頭的大人們想不想認啊……要順着畢氏的話往下糊,那就沒完沒了了!糊不過來,也就沒人想再糊下去了。

  現在是打明牌,雙方明着互相不信任,那還含糊個屁啊?!

  左司直也是有點惋惜的意思的,連鮑評事出完了氣之後也點頭:“她這命也是不好。”

  祝纓道:“走吧,去見鄭大人。”

  …………——

  冷雲和裴清正在鄭熹那裡,冷雲一聽說祝纓回來就往鄭熹面前一坐,擺明要看好戲。

  等祝纓三人進來,禮還沒行完,冷雲就說:“别弄那些虛的啦!快說說,怎麼樣怎麼樣!”

  他在主官面前敢放肆,實因他平素遊手好閑,不大給主官添亂添堵,主官也就縱容他一點點小小的不禮貌。鄭熹道:“你讓他歇歇再說話!累不累呀?”

  後一句是對祝纓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