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頁)

  祝纓連鞋都穿好了,在裡面說:“進來吧。”

  屋子裡一下子進了三個人,四個人共處一屋略有點熱鬧。祝纓在上面坐了,問道:“這麼晚了,你是怎麼過來的?家裡不找嗎?出什麼事了?”

  周娓低聲道:“我說案子雖然結了,監裡仍需當值,家裡就沒管。我家住得離這兒不遠。小心一點兒就行,沒被巡夜抓着。”

  花姐摸了一把桌上的水壺,對杜大姐說:“你去看看竈下再燒點水來。”

  周娓忙說:“不用。”

  祝纓看她很局促的樣子,是家常衣服,鞋子也有點髒了,下擺還劃破了一道口子,肘、膝的位置有泥土,就知道這個“小心一點兒”恐怕還包括翻牆上樹之類還跌了兩跤。祝纓也不點破,說:“坐下慢慢說吧。”

  周娓看了一眼花姐和杜大姐,花姐站着不肯走,也不理周娓,她就瞪着祝纓。周娓隻得再表白一次:“娘子,我是真有要緊事,不是要來跟祝大人有什麼的。”

  花姐抿緊了唇,祝纓道:“規矩是我定的,大理寺的男人和女人,雖是同僚,不許單獨在同一間屋子裡。除非是小陶和小吳那樣的。你有事隻管說,大姐不是外人。”

  周娓又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知道,姓畢的來的那一天,我見到過娘子的。”她下意識地咬住唇,有點尴尬。她跟祝纓不熟,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白天聽到那句“直道而行是奢侈的”心裡不由就是一松,她想了半下午,終于決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所以晚上她跟家裡編了個理由,過來找祝纓了。

  祝纓的地址不是她打聽的,是聽那些“同僚”們閑談時偶然提起的,她也沒來過,摸過來的時候天也黑了,她還跌了兩跤。

  花姐不說話,周娓心想:反正我真不是來幹壞事的,随你怎麼想吧!

  祝纓道:“你還記得她。”

  “是。”

  “那你又是為什麼來的呢?”祝纓話一出口,花姐就知道她要哄人了。

  周娓是打定主意來說事的,不用人哄就從脖子上摘下一個荷包,這種荷包一般人都是系在腰間的,她從裡面拿出一個油紙包,再打開,又是一個小紙包。荷包她卻又不甚在意了。

  周娓見小紙包完好,将之放到了桌子上,說:“有人捎給我這個,叫我找機會下在姓畢的飲食裡。”

  花姐吓了一跳,旋即想到:不對啊,畢晴不是死了嗎?是命她自裁的!那這個……是沒幹嗎?

  祝纓道:“是什麼?”

  “不知道。”

  祝纓問道:“你不是試過了嗎?沒試出來?”紙包有重新折過的痕迹,裡面的東西從多變少折痕也有了變化,總不能是周娓自己用了。

  周娓吃了老大一驚:“您怎麼知道的?我、我懷疑是毒藥,也沒想動手,不過拿了家裡的雞和狗試了,雞和狗都沒事兒,一點兒異樣都沒有啊!不能是量少的緣故的,雞和狗比人小得多,不用那麼多的藥吧……”

  祝纓道:“你怎麼回話的?那人沒再找你?”

  周娓本來擔心祝纓問給藥的人是誰,她就有點不好啟齒的,但祝纓不問,她心裡又有點不舒服了。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花姐,皺了皺眉,低聲道:“是那府裡讓我爹給我的。”

  花姐的喉嚨忍不住發出了一點點的聲音,周娓又看了她一眼。祝纓道:“遲家?”

  她想起來了,遲家是周娓的舊主人家,周娓就是遲家放良出來的奴婢,這個早在周娓報名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但是憑她怎麼想,也想不出遲家跟畢晴、李家能有什麼關系,為了方便查案,她把李藏和幾個兒子的履曆也就手翻了一下,仔細回憶跟遲家也沒什麼交集。

  周娓喉嚨發緊,咽了口唾沫才說:“是。”

  承認了自己舊日奴婢的身份,她好像更難過了,說話也有點磕磕絆絆的:“遲、遲家是,是我的舊主人家。我是從遲家放良出來的。選上大理寺之後不久,府裡就傳出話來,說,姓畢的隻要到了京城,就告訴府裡。”

  祝纓想了一下,無論是舊卷還是畢晴自述裡都沒有說到過有一個遲家。她問道:“他們家跟畢晴有什麼仇嗎?”

  周娓搖了搖頭:“沒有。真的沒有!我打聽過的,府裡我很熟。我在遲府長到十五歲才放出來的!大理寺要早兩年選人,我根本不夠格。”說完又咬住了下唇。

  這是明顯很在意自己出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