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說很好。”
到了晚上的時候,各部得意的、不得意的人都來了。祝纓等人還是推吏部的那位當值的郎中坐上座,當年一起吃席的田罴現在也不在吏部了,據說是謀了個外任,祝纓認識的陰郎中也不是今天的班。
這位夏郎中說:“祝丞春風得意,還用在今天當值嗎?”
祝纓笑道:“用不用的,輪到了就來了,排到了我再不來就太刻意啦。”
夏郎中一笑,說:“祝丞年輕,前途無量呀。”
“借您吉言,也不敢輕狂。請。”
她品出味兒不太對,今天這席吃的比之前那一局稍嫌冷淡了一點。聯系夏郎中剛才說的話,似乎大家不太把她當成“同類”了。她知道可能是與自己近來稍出風頭有關,官場中的機靈鬼們鼻子最靈了,很容易就劃分“同類”、“非同類”。
出身是一種劃圈的方法,仕途是另一種,又有性情、利益等。就像是個九宮格,橫豎都有數種分法。具體要不要認這個同類,看場合。
如果對着百姓,那他們官員就是同類。如果對着地方官員,那麼京官也是同類。如果是對着蔭官,那考上來的又是同類。對着一些“升職有望”的,則混吃等死的才是同類。
她剛進大理寺的時候,左、王還是評事,就沒覺得她是“同類”。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一同好好幹活,關系才好了起來。
眼下也跟當時差不多,這些人對自己也沒什麼惡意,就是沒有那麼随意親近了。官場上“仕途前程”才是最大的分類。就像一杯混合了泥沙石子兒的水,攪一攪,自然而然就沉澱出幾層,各層跟各層玩兒。
以後得調整一下與人結交的方式,重新劃圈兒了。
但她眼下隻當什麼都不知道,依舊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與這些“前輩”們閑聊,還跟上回吃席一樣,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改變,一點也沒有得志之後的輕狂樣子。又請教京城的生活,還說起田罴。氣氛在一個會哄人的神棍的經營之下重新熱絡了起來,夏郎中等人看她仿佛又有了一點同類的味兒。
夏郎中道:“他?謀了個外任,發财去喽!”
官員群體而言,大部分的京官,尤其是小官,還是比較艱難的。外任就不一樣了,肥缺多。
祝纓道:“這是我聽到的第二個外任的消息啦。”
“外任的人多啦!你說的是誰?”夏郎中說。
祝纓道:“陳大公子。”
夏郎中道:“哎,親民官,趁着京中有人出去也不是壞事,隻要到時候能調回來就成。資曆也有了,以後再往上走,就沒人能挑出理兒來啦。上頭用的時候也放心,說他知道民間疾苦。”
他們都一起笑了起來。又說起“上頭有人”,就有人沒喝也醉地打趣祝纓。祝纓道:“别,人家那是親爹。”
夏郎中道:“你也不差呀!大理寺裡你能做半個主啦,也能發财。”
祝纓道:“可不敢這麼說。多管點兒事,收成能好些。可要是想長久地有收成,就不能做得過分,得利益均沾。一旦克制,日子就緊巴。我這整天能沾點,又不能沾太多,為的是細水長流。隻好平日多燒香,求菩薩讓我不要太心急上火。”
夏郎中等人都笑:“都說你是實在人,是真的誠實啊。”
正說着,溫嶽也來了。他們又招呼溫嶽,溫嶽也坐了下來。坐下來一張望道:“還好,沒有酒。”
夏郎中道:“怎麼?”
“上回過年,禁軍有人當值飲酒,”祝纓說,“虧得是被施相公遇到的。”
這個除夕當值過得不如之前,祝纓與溫嶽在第二天早上都交班回家,二人說話又比以前更親近了一些。張仙姑和祝大來接祝纓,也與溫嶽打招呼,溫嶽也給他們拜年。
回家的路上,張仙姑和祝大都喜氣洋洋的,說:“這個房子也不錯,咱們弄個這樣的門樓吧……”
祝纓道:“怕得匠人出個圖紙才好。到時候請到了人,把咱們想要的問問他們,看能不能造出來,搭不搭。”
“不能造就換人造呗……”祝大說。
祝纓道:“不是的,您看旗杆兒,一般人家就不配立。還有屋子的間架數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