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不是的,您看旗杆兒,一般人家就不配立。還有屋子的間架數之類。”
祝大這才想起來,得講究個等級。
回到家裡,花姐指着一堆帖子說:“早上好些人從門縫裡塞帖子了。這一疊是大理寺的,這一疊是别的衙門的,這一疊是同鄉的,這一疊是鄰居的,這一疊是些商人的……”
祝纓翻了一下,認識的品級之官的帖子她也都送了,這些人也有帖子給她。心裡默想了一下,挑出幾張帖子來,這是她沒有送而别人送給她的,馬上又補了幾張,讓杜大姐一會兒跑一趟。至于商人們的帖子,她就不用回了。
這個年過得與她沒開始管大理寺庶務的時候确實不一樣了,帖子收得多了,禮也收得多了。張仙姑看花姐一筆一筆的記賬,道:“咱家是得有幾個幫手了。”
到了初六日,大家一起去鄭府,大理寺裡六品及以下的官員堆裡都推祝纓打頭了。鄭熹也還與往年一樣,說幾句吉利安撫的話,請大家吃個飯,然後散席。
祝纓這一年在鄭府拜年也與往年不同,她不但參與了鄭府“自己人”的聚會——這一回是沒人開她玩笑叫磕頭拿壓歲錢了。還她與端午五傑一起,又單獨見鄭熹。
鄭熹這個時候也是很放松的,問他們過年如何,又問祝纓當值怎麼樣。祝纓道:“都挺好的,阿嶽除夕也當值。”
祝纓與蔺振、姜植至今也不太熟,與他倆搭話就少,他們倆之間倒是頗為熟稔的樣子。
鄭熹看着自己手下也分了幾派,無奈地歪歪嘴,鄭奕見狀不由笑了。鄭熹道:“你笑什麼呀?”鄭奕道:“你笑什麼我就笑什麼。”
堂兄弟倆也逗上了趣,此時甘澤進來,說:“小娘子、小郎君要去外婆家了,來跟您辭行。”
“帶進來吧。”
除了鄭家兄弟倆,坐着的人都站了起來。鄭熹道:“你們站起來做什麼?”
溫嶽道:“我該迎一迎小娘子和小郎君的。”祝纓道:“阿嶽都站起來了,我再坐着,看他都得仰着臉兒了,那可不行。”
鄭熹罵道:“你就隻剩一張嘴能說。”
罵完了又對剛進來的一雙兒女說:“來,見過諸位叔伯。”
鄭奕笑道:“哪來的伯父?”
一雙兒女先對他行禮,叫他“十三叔”。
鄭熹道:“你們幾個,坐下。”衆人此時才坐了下來。
鄭奕給他們介紹其他人,蔺振、姜植二人年紀略長些,奔三去了。溫嶽、邵書新和鄭奕的年紀相仿,都是二十五歲。祝纓年紀最小——按年紀她也該排最後的。
祝纓看鄭熹這一對兒女長得都挺不錯的,白皙粉嫩,一看就是沒受過苦的樣子。他們看着不笨,但又很從容,與小戶人家那種機靈完全不同,與鄭熹有某種程度的相似。小姑娘已經有了小少女的模樣,男孩兒卻隻是個孩童的形狀。
鄭奕給他們介紹了兩個孩子的名字,女孩兒叫鄭霖,男孩兒叫鄭川。
祝纓開始回憶自己出門帶的東西,不知道哪些東西适合給小孩子當見面禮呢?她認識鄭熹五、六個年頭了,這還是頭回見鄭熹的兒女。大過年的,是吧?她看看旁人沒有動的,就悄悄摸了一把剛從鄭府弄來的金銀錢。猶豫着要不要送給他們。
真是太突然了!五、六年都沒見過鄭熹的兒女,她也就是在準備給鄭熹送禮的時候列點京城會給孩童的東西。什麼金鎖、镯子等等,還是花的公款更多。可誰會随身攜帶送給上司孩子的東西呢?又見不着!山楂丸、麥芽糖之類她就帶了一些。
鄭熹看到了,說:“小裡小氣。你從我這兒赢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猶豫呢?”
祝纓連裝金銀錢的荷包一道給了這姐弟倆,說:“莫要冤枉好人!”
蔺、姜等人都不笨,他們之前也是沒有被引來見過這兩位的,也是走禮的時候總共攏一張單子送到鄭府。見這陣仗的時候也都發現了問題,正在猶豫的時候鄭熹拿祝纓說話了。好在他們身上的裝飾之類比祝纓要好得多,随手摘一摘,倒也不算寒碜。邵書新生财有道,随身也帶着些貴重東西。
鄭奕與溫嶽卻是早就跟這姐弟倆很熟了的,他們倆就笑看着。
祝纓最後還是沒把山楂丸掏出來,而是摸了幾樣小玩藝兒。她自己做的竹編的小蜻蜓小螞蚱之類,青翠欲滴,說:“随便編的,看得順眼就看兩眼,看不順眼就扔一邊兒得了。”
兩個孩子也接了,小男孩兒伸手住螞蚱尾巴延出來的一點小竹片上捏着拽了一下,想把它拽下來——整個螞蚱都挺精緻好看的,就是多了這一點看着不舒服,得給它弄掉!
一拽之下螞蚱的翅膀和須須都動了,他小小驚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鎮定的樣子,把螞蚱給袖了,嘴角翹了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