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是女仆房兼廚房。也有兩道門,一道門與主院的後院相連,另一道門開在對面牆上,傅龍道:“偏院要是放在靠路的一邊,這一道門方便出入采買,可不經大門,不擾貴客。”
廚房是實打實的兩間,倒坐,一間是竈間,一間是倉庫放食材及不常用的廚具之類。院中也有一間小屋,放些柴炭之類。女仆的卧房也是坐北朝南的兩間。
傅龍道:“原本這兩家裡面隻有一家有井,不是甜水井,飲牲口、洗衣服是足夠了。吃水就隻好使人去甜水井挑,不過離甜水井很近。官人要是想自己打一口甜口井就須得打很深。”
祝纓道:“好。”
傅龍又問有沒有什麼别的要求。
張仙姑和祝大以及花姐都沒有督造過房子,花姐雖見過大宅子,也不拿馮府那樣的标準來衡量祝纓這個房子。三人都沒有再提出什麼意見。
祝纓自己也不挑剔,隻要求在正房後面再開一個後門,方便後宅搬運東西好出入。傅龍道:“這個容易。”拿出筆來記下了。他建議前後院可以适當種點花樹之類。
祝纓就說:“先把地方留下,到時候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她更想說的是,什麼便宜好打理,就種什麼。
傅龍道:“那房子就這樣了?”
祝纓說:“可以。”又問傅龍花費,傅龍道:“須得見過匠人,手藝好、做得快就要貴些。還有材料,磚石木材價格差得也大。春耕過後,人工會便宜些。”
祝纓道:“那就春耕之後。您先給攏個數,動工前咱們一道核算一下。”
傅龍道:“使得。”他将模型留了下來,說讓祝家人在動工前先看着,動工前五天如果有改動還可以讓他改。如果動工之後再要改動,就會麻煩一些,花費也會貴一些,請早做決定。
祝纓親自把他送到了門外。
………………
此時春耕還沒結束,祝纓也不着急去打擾王雲鶴。羅元家孩子沒找着,倒把宦官與朝中士子的關系弄得很僵。
兩夥人本就不是一路。
王雲鶴才上任的時候,内相藍興因為不法之事被王雲鶴狠煞了一回威風。當時他不動聲色,此時卻又推波助瀾,他并不明着反對王雲鶴,又總說些風言風語。羅元則是明着要兒子。
士子們很是為王雲鶴不平,他們有一個理論:閹人,殘毀身體,本就是對父母祖宗的不孝。這樣的人竟然還要拆散别人的骨肉,想要兒子?這不是荒唐麼?有本事你自己生啊!求榮華富貴的時候閹了,榮華富貴到手了,又想要子嗣?行啊,帶着你的“兒子”交出财富地位滾蛋吧,你舍不舍得?
更有嘴毒如劉松年就直接說了:用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是無根之人隻能依附陛下,不會形成宗族黨羽。他們已然田連阡陌,再兒孫滿堂、遍布朝中、樹大根深與豪強有什麼區别?
劉松年這話是私下跟皇帝說的,此人号稱天下文宗,卻不是個書呆子。皇帝甚至懷疑士子們的一些話,就是劉松年這理論的變種,隻是不如劉松年深刻。然而劉松年說得有理!
宦官不提王雲鶴其他的政績如何之好,士子也不提羅元丢了兒子是苦主。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兩邊都是嘴仗的高手。隻不過士子的聲音更大些,漸漸壓過了宦官們的聲音。
祝纓卻嗅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最有發言權的人是皇帝,皇帝呢?皇帝并沒有說話。
以百官、百姓樸素的想法,王雲鶴是占理的。人口拐賣這種事兒,這些有仆人的宦官家裡敢說家裡的仆人中沒有拐子拐來的?你們過問了嗎?怎麼現在就過問了?
祝纓是真心為王雲鶴擔心的人之一,她也想過自己去查這孩子的下落,然而羅二、羅五、仆人都被關了起來,沒有王雲鶴的允許,她根本見不着嫌疑人。
猶豫再三,她悄悄地去了京兆府,想問問王雲鶴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之前那麼聲勢浩大一個不畏強權的能吏,就這麼硬扛裝死吧?
哪知到了京兆府,王雲鶴卻笑道:“都說你運氣好,果然不錯。”
祝纓道:“您還笑得出來啊?”
王雲鶴道:“為什麼笑不出來?正要通知羅元拿錢來領孩子呢。”
“咦?找到了?确定是了嗎?”
王雲鶴道:“與描述的一緻,牢裡的仆人也說是。”
祝纓又問:“怎麼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