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鄭熹臉上都沒什麼喜色,不宜從他那裡摳錢。
祝纓就去了京兆府——得跟王雲鶴道謝。她造房子,人家給行了許多方便,連宅子的房契地契辦得都比别人順手。搬遷,又給寫了這兒。題匾也不是胡亂提的。
像王雲鶴這樣的人,有一項不小的收入是“潤筆”。祝纓一文沒花,淨薅王雲鶴的羽毛了。口頭上的感謝還是要有的。
不想到了京兆府就被王雲鶴給薅住了:“巧了!有事要用到你,來不來?”
六月債,還得快。
“來!”祝纓沒問是什麼事就答應了。
王雲鶴笑着解釋:“不叫你為難。還是為了羅元的案子,已收網了,隻是有一條魚跑到了慈恩寺裡。又恐佛門淨土信徒衆多,過于專橫不好。總要給他們幾分面子的。你幫我探一探,如何?他們沒有你輕便。”
慈恩寺是個大寺,王雲鶴也是個有數的人。
祝纓道:“好。要找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暗号?找着了怎麼跟您聯絡?這樣的賊子,到哪裡隻要叫人發現了就是一頓好打,所以特别靈醒特别會跑。”
王雲鶴命人拿了畫像給祝纓看,道:“此人身量與李班頭相仿。我使人前後門守住了,何京也便服去那裡禮佛,就在大殿,你告訴他,剩下的叫他來。你不用管别的,我都安排好了。”
“好。”這麼安排祝纓也不用露臉,也不用親自得罪人,更不用叫人說大理寺的人給京兆府跑腿。
王雲鶴還讓人拿了一隻臭鞋給祝纓看:“追捕他時,他掉下的。”祝纓歪歪嘴,把鞋底也看了一下。
不意到了慈恩寺,又有一個意外——劉松年在與一幹才俊同慈恩寺的住持等幾個高僧遊覽、談禅。才俊裡還有一個熟人——蔺振。
祝纓心道,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安排!
甭管是不是王雲鶴的安排,劉松年絆住了住持,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哪知劉松年絆住的不止是住持,還有她。劉松年看到了她,就揚聲道:“那個小子,你來做什麼?”
祝纓心說,大家不是一夥的嗎?你叫我幹嘛?!
衆目睽睽之下,她隻得過來行禮:“劉先生,我來走走,呃,熏陶熏陶。”
“你懂佛法嗎?”劉松年問,他神态輕松,好像還沉浸在與二三知己談法論道的愉悅中。
“一點點。”祝纓一點也不謙虛地說。
劉松年笑斥:“小小年紀,就敢說懂了嗎?悟到了什麼?以什麼悟的?”
我日你先人!祝纓低下頭十分恭謹,悟個屁!背經她就能背出許多,道理也能說不少來騙人。可是!一個天下文宗,還有一群高僧,這個東西是看悟性的,這方面的悟性她是真不夠,是真要獻醜,且她還有正事要辦呢。
劉松年指着周圍的這些人,道:“别人有才華有名氣,你呢?以什麼悟的?”
祝纓擡頭,笑得很讨喜,道:“我?我原本無一物的。”
住持合什:“善哉善哉。”
“呸!”劉松年說。
祝纓對劉松年也一揖,沒跟蔺振打招呼,隻對所有人團團一禮,也不管劉松年的臉色就走了。這住持她打過照面的,反正她記得住持,看樣子住持對她也有點印象。她退開去,果然看到了何京。她上了香,再四下遊走,在借宿的地方找到了人,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既不過問、也不轉頭就走,而是正常地路過。
繞過來通知何京,然後又逛了一小會兒,在山門與進來的衙差們擦肩而過。
接着就去京兆府等王雲鶴回來,等的功夫在心裡把劉松年這一筆賬又拿墨筆描粗了一圈。
王雲鶴那裡與住持等人交涉得好像還很順利,不多時就回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個劉松年。
劉松年本來一臉無所謂,看到正在等待的祝纓就開始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