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郎把财物給帶了回來了!
不花錢而能辦事,是好事。但是給錢不收,事情又不十分的準,這就讓他不快了。他現在既不敢跟王雲鶴再硬碰了,又不好再去找鄭熹。外面看來,祝纓真是鄭熹在大理寺的大管家,把大理寺給鄭熹經營得針紮不進水潑不入的,還忒省心!
想動祝纓,羅元就得觸怒鄭熹,巧了,他知道鄭熹比王雲鶴還麻煩,因為鄭熹不講理。
他恨恨地又等了半個月,不想祝纓是真的辦事的。
祝纓看楊六郎這孩子也有點傻,巧了她也看人販子不順眼,辦這個也不費什麼事兒,她跟何京也是熟人,不動聲色提了兩句,何京也是辦案老手,一提他就留意了。竟真的審出了販賣途中夭折了幾個孩童,又有一個不聽話的少女受辱之後從船上投水死了等事。
供詞取完,又撒出去二十個衙差押着人,在地裡找到了半副幼兒的骸骨——另半副已然被野狗拖散了。其餘孩童也有販賣途中死去離京城較遠不及搜尋的,也有埋入亂葬崗而不易尋找的。
王雲鶴看完大怒!主犯有斬、有絞,從犯最低也判了個流放三千裡。三千裡,跟死刑差别也不大了,區别是早死晚死。現在都六月了,離秋天也不遠了。羅元馬上就能看到他們死了。
王雲鶴判的案子送到了大理寺,複核不是祝纓做的,她隻是聯署。因為案子沒有什麼疑點,骸骨都着了半副,律法也明白。大理寺上下沒人覺得這判得太嚴厲了,都覺得這樣挺好的。
事情辦完了,羅元雖不記恨祝纓了,心裡卻總有個疙瘩,暗罵:老的也難纏,小的也難纏!難道要我與鄭熹打交道不成?
楊六郎還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開心,問道:“姑父,就算不是全判的死刑,三千裡也夠他死兩回的了。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羅元說:“滾。”
楊六郎還不敢滾,氣得羅元把他踢了出去,恨恨地罵:“都是蠢貨!”财物也沒讓楊六郎帶走,一腳一個,把擔子也給踢翻了。羅元罵道:“都什麼東西?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做着京兆?!”
羅元這話真的說着的了,王雲鶴馬上就做不了京兆尹了!
皇帝這個人,你說他英明呢,他“誤信奸佞二十年”,說他昏庸呢,又“乾綱獨斷聖明燭照處置奸臣”。
眼下他又繼續“聖明”了。
王雲鶴被他提成了丞相,論資排輩是在陳巒、施鲲之後,但是他成宰相了!以後大家再稱呼他就不是“王京兆”了。一個百姓愛戴的好官,皇帝能發現他的好處給他升職,讓他管理國家,則這個皇帝不可謂不英明了。
皇帝下诏的時候,羅元就在旁邊,臉都綠了。
京兆尹算半個丞相,現在終于囫囵個兒地成了個齊全丞相了!王雲鶴做京兆尹的時候讓京城權貴很頭疼,他做了丞相,京城權貴可以松一口氣了,因為王雲鶴不是現管了!但是!他做了丞相了,能管的事情又變多了,說起皇帝來就更名正言順而理直氣壯,他會天天出現在皇城裡,每天都到宮裡跟皇帝面對面。皇帝身邊的人就得皮緊一點了。
還給不給宦官活路了?!!!
與羅元有同感的不止是宦官!除了京城的權貴們,旁人聽說王雲鶴拜相,半是為他高興,半是為自己難過。就連祝纓也是喜憂摻半的。左司直被她派了外差還沒回來,她就與胡琏兩個在一起喝茶聊天。
胡琏哀聲連連:“咱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祝纓道:“是啊,也不知道新京兆是哪個,但凡差一點兒……”京城權貴、纨绔可真是要報複性撒歡了。
兩人沒說幾句,宮中又傳下旨意來:着大理寺把原龔逆的府邸解封交付修葺,賜給王雲鶴居住。
祝纓跳了起來,說:“我去辦!”
大理寺内沒人跟她争這個活,她跟王雲鶴關系好,這是給王雲鶴收拾宅子,舍她其誰?
祝纓點了幾個吏,又從女監裡撥了五個人,剛好是崔佳成那一班。一行人先去龔劼原來的府邸去查驗解封,然後再交給相關匠人重新修整。
周娓在崔成成一班,想了一下,問道:“大人,咱們還要搜尋什麼呢?”
祝纓道:“這宅子本是咱們查封的,如果是原樣交到王大人手裡我并不擔心。交給匠人先修葺,萬一有什麼咱們之前沒翻出來的東西漏了出來就不好了。再查一遍也好放心。如查還有漏了的,那就自認倒黴吧。記着,以後凡是你們手上的活計,無論多麼的周全,交出去之前都要再自查一遍。”
“是。”
………………
祝纓帶人先揭了大門上的封條,進了門之後就下令:“關門!誰都不許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