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鶴道:“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呐!”
祝纓心說,跟我一比,你這都不算事兒。
嘴上卻說:“還有真的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的呢。”
王雲鶴聽她說得輕松不由一笑,道:“以後我能見你的時候會變少些,你也不能松懈啊!等我想起來看到你退步了,我是要親自鞭策你的。”
“哎。”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小會兒,隻有一小會兒,都沒說話,王雲鶴低聲道:“回家去吧。你遷居我沒去,我遷居你要來暖宅。”
“哎!”祝纓高興地答應了。
卻又并不直接回家。龔劼案,她從參與開始就從中刮了不少的油水,可惜是半路出家,錯過了很多事情。今天薅到了龔劼的最後一把羊毛,終于圓滿了。她下了馬,對曹昌道:“把馬牽回去,我還有點事。”
曹昌道:“那回去怎麼對大娘子說?”
“就說我心情好,到處逛逛。”
“是。”
祝纓三轉兩轉就轉沒影了,路上人們議論紛紛都在關心京城自己的事兒,也沒注意到她又到了花街的後街上。
此時花街華燈初上,小江的小院裡“學生”們業已回家,祝纓輕叩兩聲院門,小黑丫頭從門縫裡問:“誰呀?咦?!”
她飛快地開了門,說:“官人,您好久不過來了。”
祝纓閃身進去,見小江一身道袍,正站在門口,表情有點硬繃的鎮定。
祝纓輕輕笑笑,說:“我就不進去啦,也不知道你道藏讀得怎麼樣了,度牒有了嗎?”
小江沒說話,小黑丫頭代答:“娘子學得可好了!”
“度牒呢?”
小江想說,我哪來的錢?又尋思這話說出去既像抱怨又像撒嬌還像在讨錢,她咬住了唇,不說話。
祝纓道:“要加緊辦,這個給你。”
她把今天得的金銀分作兩份,一份揣在懷裡,另一份現在就拿在手上。
小江硬硬地說道:“我不要!”
祝纓道:“時間緊。王京兆拜相,京兆府以後不歸他管了。下一任京兆還不知是龍是鳳。度牒用處雖然不算大,可有比沒有強。”
度牒為什麼要交錢買呢?因為它也能免稅,朝廷不能吃這個虧。僧道又還有種種優待。雖然也有些不法事,但是,裡面也有正經人,信徒還是有一些的。這身道袍,是真能有點保護的。否則,自稱是僧道而沒有度牒,拿了要是罰的。
誰知道下一任京兆是個什麼鬼?能比得上王雲鶴的京兆,有,不多。本朝,現在,祝纓孤陋寡聞,還找不出來。
小江低聲道:“他老人家也……”
祝纓把小包遞到她手裡,說:“也不多,你拿着。”
小小一個布包,小江拿在手裡卻沉甸甸的,這應該是金子,這個份量不太夠一份度牒。她還有積蓄,湊一湊也就差不多了。
她像被燙着了似的一縮手,祝纓手一抄又把掉下來的小包從半空中撈了回來,說:“是真的錢,不是灌了水銀的。拿着吧。以後還不一定什麼樣呢。我以後可能也會遇到一些事,相識一場,你照顧好自己吧。”
小黑丫頭怯怯地叫了一聲:“娘子。”
小江歎了口氣,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