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寫。”
“是……”于四小心地看了段智一眼,段智面無表情。
于四鋪開了紙,提起筆等着段琳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于四越寫手越抖,沒寫幾句筆便落在了桌上,他跪下來叩頭:“小人一定守口如瓶!請讓小人去躲一陣兒吧,不會讓他們找到的!”
段智看向段琳,段琳道:“你家十三口,府裡都會養着他們的。起來,重新寫。”
……———
祝纓在家歇到第七天,鄭熹來了,輕車簡從,帶了甘、陸等幾人與一個金良,一行也就七、八個人。祝大一看就吓了一跳:除了甘澤陸超兩個熟人,旁人都帶着刀。鄭熹對他點點頭,問道:“三郎還好嗎?”
“好、好、還還、還好。”
鄭熹道:“我來看看他。”
祝纓還趴榻上,花姐、張仙姑慌忙給她蓋了一張被子想攔着不讓鄭熹進卧房。鄭熹卻不是以前過來探病的那些人,他像進自己卧房一樣,自然而然一擡腿就跨了進去。
祝纓歪着頭看到了他,說:“大人。”
鄭熹皺眉道:“給你郎中怎麼也不要?”說着上前就要揭被子。
花姐和張仙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祝纓道:“别别别别,疼!兩邊兒都疼,動都不要動!”
鄭熹皺眉,沒有接着動手,看祝纓趴得結實,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祝纓道:“本來是一邊兒挨刀,回來才發現落地上的時候另一邊兒也摔着了。側躺半夜,疼醒的。現在隻能趴着,又怕把自己給捂死了。神醫來了我也得是這個樣兒。”她現在左邊挨的刀長得還行,右邊摔得青紫将好未好正在吓人的時候。
鄭熹輕輕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拉,深吸一口氣,道:“能坐起來嗎?”
花姐和張仙姑連忙上前,請他讓開,拿身子把他一擋,扶祝纓坐起來,又拿件衣服給祝纓圍了起來。
鄭熹道:“先看看這個。”
祝纓從衣服縫裡伸出手來,花姐忙替她接了,拿到她的眼前讓她看。這是一份口供,祝纓如果在大理寺,當然能夠看得到,但是鄭熹居然把它給帶出來了!這正是當日活口的供述。
這招供的人可能被打得有點慘,說話也不拽文,錄口供的人寫得急,還夾了幾個通假字。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不是四個人,而是五個!
據招供,是有一個富态的中年人找到了他們大哥,問要不要幹一樁大買賣。他們大哥攢的人,五個人裡,一個大哥,是開了肚子的那一個。大哥撒謊哩!他推說别人是大哥。活是大哥接的。要幹掉一個小白臉,下手要狠,必須有人看着,大街上最好這樣才能吓住人。
五個人心說你傻我不傻,被人看着不好跑。他們是想賺錢不是想償命,打算偷工減料,半夜翻牆去那小子的家動手,不想那王八羔子家裡牆又高,牆頭上還都是碎瓷片子,最輕快的那一個爬上牆頭手就被紮壞了。當時叫了一聲,宅子裡狗也叫了起來,宅子裡的人也起來了,不過沒看到他們,他們就沒敢再打半夜翻牆的主意了。
祝纓“啧”了一聲。
鄭熹道:“别不當回事兒!不過凡事謹慎些是好的,虧得你這牆……”
祝纓心道:我是翻别人牆的,能不知道嗎?
繼續看口供,大哥本想騙那主顧,說已然教訓了那家人,哪知主顧沒傻透,居然識破了,反過來把他們罵了一頓。他們隻得再尋時機。這一回是想跟着那個小白臉兒,趁天黑打悶棍。哪裡知道這小白臉兒一落衙就回家,也不去花街睡覺,也不去酒館喝酒,頂多路上買些點心捎回家又或者捎本書回家看。
哥兒幾個跟了大半個月,一點兒機會也沒找到。
花姐拿着口供,自然也跟着看了,心中很生氣:都這樣了,你們還要接着害人!她的手抖了一下。
祝纓看了她一眼,她問:“這一頁看完了嗎?”
祝纓點點頭,花姐才去翻下一頁。
主顧催得急,活計又還有一半的錢還沒付,他們也急着幹完拿尾款,但确實兩次都不成功。對方扔給他們一句:你們不會在他去應卯的路上等他?事成之後,還有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