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還要與大理寺磨牙。田罴都走了幾年了,誰還記得他簽過什麼文書?往回倒幾年的卷宗,還得找他寫的?!裴清道:“也好,我行文。誤了事算你們的。”
吏部才勉強同意去翻找。找的時候也着實費了一番力氣,終于找到了幾份。裴清就在當場打開,與自己攜帶的書信、案卷一比對,字迹有些像,但不是。可是印鑒是真的啊!
事情麻煩了。
鄭熹、裴清一同邀了吏部尚書去政事堂,吏部尚書被他們挾到了政事堂才知道出事了。
這幾個人,連同鄭侯,這樣一個組合很怪異,陳、施、王三人都沉得住氣,先跟鄭侯見過,再看他們是個什麼意思。
鄭熹把信、裴清把幾份公文往政事堂一放,鄭熹就退後,讓裴清來說明,吏部尚書失聲道:“田罴?真的嗎?能确認嗎?”
王雲鶴低頭看了幾篇筆迹,道:“十有八、九。行文口氣、書寫習慣也不相同。看,這開始還拘謹,後來就是不裝了。”
另兩人也低頭去看,三人肚裡都有墨水的人,不能說書法名家,也都是下過苦功的。
陳巒道:“不說筆迹,單說這口氣就不對!離家數百裡,對正在讀書的兒子家書就寫四個字?懷疑得有理。”
施鲲道:“選精明強幹之人南下确認!要快!”
裴清道:“已然選好了。”
王雲鶴道:“多帶些人手,擒賊先擒王。還要押解,大理寺的人手夠嗎?吏部也選兩個認得田罴的人跟過去,認一認人。”
裴清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道:祝纓可千萬不要認錯了呀!
…………
祝纓手心裡也捏了一把冷汗。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
她這一路出來,衣食住行都不如在京時便利,勝在心情舒暢,也不怕露餡兒了,也不用應付各路上官了。雖然路上不免要拜訪一些官員,比起在京城那樣八面玲珑,實在是省心不少,正可歇上一歇。
别人與她就有一點差别了,同樣的生活不便,不一樣的心情。尤其是祝大,他開始出行幾天,老封翁的派頭是很足的,商隊也奉承,自家仆人也照顧。
千不該萬不該的,他聽到侯五跟曹昌說:“老翁不識字呐?哈哈,讀字讀半邊兒……”
隻這一句也就罷了,不合又過兩天,聽侯五說:“不洗腳,老封翁不也不洗腳的麼?我還以為貴人們都挺講究呢……”
更讓祝大擔心的是,侯五這嘴是真沒個把門的,說:“咱們三郎是不是有點傻?跑這麼老遠當知縣,圖什麼呀?”
侯五在這嘴上吃了無數的虧,臨行前,金良千叮萬囑的叫他留意,他見祝纓的時候就索性不說話。我不說話,你不就聽不到我說怪話了嗎?可是這嘴,有時候就是管不住。
等侯五發現祝大不開心之後,侯五也尴尬了起來。祝大沒聽到他誇祝家人:“縱有種種土氣,從不造孽。為人大方,也不作踐下人,也不糟蹋糧食……”
祝大悄悄跟張仙姑抱怨,張仙姑道:“家裡的人你就要攆!那也是金大薦來的,薦的時候就說嘴不好、人可靠。”
祝大還在嘀咕。老兩口又拌了一回嘴。随着家鄉越來越近,祝大還想“祭祖”,把花姐都弄急了:“幹爹,老家那麼些人認得你們,叫人說小祝的出身……”
“出身怎麼了?”
花姐道:“您祖上三代是良民嗎?都知道您先前是……還吃過官司。鬧出去,小祝官都沒得做了。”
張仙姑又要跟他拼命。三人這番争執還都得背着人,壓低着聲音。
其實他們隻要不刻意大聲,别人也不是很有心情偷聽的。杜大姐離京越遠越惆怅,祁泰暈車,祁小娘子跟她爹怄氣。
祁家也沒什麼家底,侯五一張嘴:“咦?不是算賬的麼?咋自家還這麼窮?”
祁小娘子氣個半死,她爹是會算賬,又不是會掙錢!不但不會掙錢,還不會講價,她把家裡那些家當挑挑揀揀,能帶的都帶上,自己還想跟人借口鍋自己做飯——她爹忘了講她的衣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