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一會,掐準了日子就是六月三十日,州城到福祿縣有幾百裡的路程,如果不想疾馳狼狽,她明天就得動身了!
祝纓灌了半壺涼茶,到後面尋家裡人商議。
祝大道:“刺史大人召的哩,怎麼能不去呢?你啥時動身?”
祝纓道:“明天。我帶小吳和曹昌去,侯五身手好,留下來看家。”
張仙姑馬上說:“不行!你怎麼能……”帶倆男仆出去呢?
花姐機敏,插言道:“正好,福祿縣太小、東西也不全,我正缺些絲線繡花兒。我陪小祝同去,帶上杜大姐,怎麼樣?隻是要麻煩祁小娘子與幹娘操持家務了。”
張仙姑松了一口氣:“哎喲,那我就放心了。花兒姐,幸虧還有你。”
花姐笑道:“都是自家人。”
祝大心思有點活絡,他也有點想去州城再逛逛。這個福祿縣小還在其次,方言讓人聽不懂才憋屈。州城方言雖然也難懂,但是懂官話的、往來客商也不少,總比福祿縣自在些。
祝纓道:“爹要想去,自己慢慢去。我得在正日子趕到,等不得你。”
祝大道:“那我不去了。”
祝纓不再勸他,祝大這人就這樣,他沒辦法很老實很穩重。好在能力有限,也闖不出大禍來。張仙姑則毫不客氣地說:“你連這邊話都聽不懂哩,還要去哪裡?”
祝大道:“你也聽不懂!”
兩人再拌嘴,祝纓已與花姐去準備禮物去了。這一回她就沒有什麼重禮好送給刺史了,就選了點本地的山貨野味,幾隻野雞、一些幹菌之類。又給魯二備了一份禮物。
花姐道:“公廨田也不在你的手上,稅也不齊,你看這……”
祝纓道:“不急,我自有主意。”
這邊禮物準備好,那邊小吳安頓好魯二回來,在二門上喊祝纓。祝纓出來問道:“怎麼樣?”
小吳道:“三郎,來者不善呐!據魯二說,半年一會的的确确是有的,魯二又特意叮囑,要恭敬再恭敬!刺史大人說什麼,您就聽着,讓您幹什麼,就幹什麼。他氣兒順了,您的日子也就順了。可小人聽着刺史大人不像是個好相處的人。要不,就是他在針對您。您是新來的,他總得給您點顔色看看……”
祝纓道:“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一夜無話。
……
第二天一早,祝纓早早地起來,穿戴整齊,又收拾了換洗的衣服。花姐帶着杜大姐過來将她的包袱接了。祝纓騎馬,花姐和杜大姐坐車,小吳、曹昌輪流趕車,行李包袱都放在車上。
魯二在前面引路。
小吳、曹昌将車趕得飛快,花姐和杜大姐在裡面颠得不輕。
終于,六月二十九日的傍晚,他們趕到了州城,夜間就宿在驿館裡。花姐等在驿站安置。祝纓帶着曹昌、小吳,兩人挑着禮物,趕着還沒有宵禁到刺史府投帖、送禮物。
刺史府收了帖子,裡面傳出刺史的話來:“明日有正事要說,今晚就不見了。”東西倒是收下了。
祝纓也不惱,依舊禮貌地說:“那就明日再來領訓了。”帶着吳、曹二人又離開了。
吳、曹二人心中是不忿的,即使是在京城,祝纓見丞相也沒吃過這樣的閉門羹!他們兩個肚裡罵罵咧咧,想到這是州府,又不好将這不滿說出來,憋得兩人臉都歪了。
回到驿館,花姐已給祝纓找出了換洗的衣服,又把飯也擺好了,說:“來,吃飯吧。吃完了早早歇着,明天未必好應付呢。”
祝纓道:“好。”
她并不在意刺史對她的态度,刺史下面還有知府,下面才是縣令,跟人家差着那麼多級呢。刺史漫不經心一點才是正常的,想讓高官們都如王雲鶴那般待她才是不正常的。總不能遇着一個上官就十分欣賞她,維護她,要擡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