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沣道:“娘子果真答應了麼?要是心裡不願意,咱們再同他商量商量嘛!”
“還商量什麼?你們倆巴不得現在就飛過去了!”趙娘子快人快語,“唉,去就去吧。人家把爹娘都帶過來了,我還能不讓兒子去他那裡嗎?”
趙沣掩飾地咳嗽一聲,故意對兒子說:“喏,縣令大人心中滿是誠意,我們便答應叫你過去。”
“是。”
趙娘子道:“叫他們給你收拾好行李,冬天了,多帶些衣服。”
“是。”
趙沣道:“我來安排他的住處。”
趙娘子道:“别去投靠旁人!”
“我省得。”
趙娘子伸出手來,理了理兒子的領子,說:“那個縣令,一個人滿身的心眼子,看着倒不是個蠻橫的人。心慈手軟倒不像是裝的。心軟一點也好,你過去了不會受他的欺負。既然是個聰明人,就不容易幹傻事。”
她絮絮地叮囑了好一些,又讓趙蘇到了縣城之後:“要是受了氣也别忍着!怕了他們怎的?!一個不知道什麼樣的官兒,還不定做不做得成,沒得為了個水裡的月亮倒叫人欺負了。”
趙蘇道:“是。”
趙娘子最後一咬牙:“去睡吧!”她自己率先進了内室,趙蘇又對父親一揖才回到自己房裡。
趙蘇洗沐之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去縣城他是願意的。年輕男子誰沒個四海為家、叱咤風雲的野心呢?然而他的出身必然會遇到許多不服,要好好應對……
第二天起來,趙家就開始收拾趙蘇上縣城的行裝了,衣服鋪蓋書籍等等用具之外,又有三四個家仆,兩個書僮。趙娘子還給了他一個婆子一個丫環,因為嫌棄男仆不如女仆貼心,必要他帶上。趙沣則叮囑兒子:“既是去進學的,就不要沉緬于男歡女愛。縣城裡女人多,妓-女也多,一定不要貪戀女色!”
趙蘇無奈地看了父親一眼,趙沣道:“我是要你小心小心再小心!年輕男子,忠孝仁義,多半是毀在一個色字上的,能在色字上頭克制,你這輩子就算成了一半兒了。你看看我!”
趙蘇無言地聽父親訓完,向父親又要了一匹馬,才覺得不算白挨了兩頓訓誡。
祝纓這邊,西鄉的工程也籌劃完了,眼見得下面開始征人、動工,她才率一幹人等啟程回縣城。
趙沣還是推說“病着”趙娘子也要“照顧丈夫”,反正派了兒子跟着去了,夫婦二人呆在家裡呆得理直氣壯,還明着送兒子跟祝纓走。
祝纓身邊趙翁、顧翁等人則想:任你倚獠為惡、跋扈可惡,還不得要交個“質子”上縣城與我們一樣?
祝纓依舊是一臉平靜,對趙沣夫婦道:“人跟着我走,一路必是安全的,到了縣城我也會安排他溫書。”她的身後,祝大和張仙姑還帶着點宿醉,心裡嘀咕着這酒後勁真大以後不能多喝了。
趙沣場面話說得很肯切:“小兒便拜托大人了!”
祝纓道:“放心。”
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去的路。
……——
趙蘇得了個特别的待遇,他騎馬就落後祝纓半個馬身,與另一邊的關丞二人一左一右,顯出身份上的不同來。
這體驗有點新奇,由于母系的原因趙蘇一直以來都是被人“另眼相待”的,不能說是歧視,也得說是“不同”。這“不同”裡絕不包括特别的優待,一種隐約的防備倒是足足的。
還未出西鄉的時候,趙蘇斟酌一下,也向祝纓介紹一下本鄉的情況。何處是新開的田、何處又是舊有的渠,西鄉的父老們生活還是比較清苦的,因為地理條件不太好。西鄉人與他舅家那裡的交往也是有的,多數是以物易物,有時候也用金銀交易,舅舅那邊也收銅錢。
祝纓道:“你們相處倒是平和。”
關丞道:“不平和也不能聯姻呐,您瞧他們家多和睦。”
他當縣丞主持福祿縣的時候人家兩家早就結親了,兩家互為倚仗,縣丞也是奈何他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