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8頁)

  祝纓道:“行啊。哎,你幫我個忙,也教教後衙那幾個人。”花姐教張仙姑和祝大識字,教的人學問不高,學生的資質比不高還要不高,勝在花姐有耐心,然而至今兩人習字成果雖有進步卻依然馬虎。尤其南下之後,兩人天天擔心女兒,哪有心思多學?

  小江故意說:“老先生這幾篇就這麼好了?比人一二年的功夫還要強?”

  祝纓搖頭道:“大道至簡,他可謂返樸歸真了。那些堆砌辭藻、濫用典故的人給他提鞋都不配啦。世上或許有‘文無第一’,但今時今日,有他在,就有第一。”

  小江道:“好,我這就回去試試。等一下兒,我抄一抄詞譜。”

  她不敢拿原件,就在書房裡飛快地抄着詞譜。将原件離得遠遠的,看一眼,再回來寫幾句,生怕污了原件。祝纓道:“怎麼就這麼小心了?”

  “你不知道。”小江随口說了一句,“這個很難得的,且還沒有勒石,可不能污了原稿。”

  她抄完了,将原件放好,抄件袖了,才有心情說笑:“我來時還道你要在碑上踹一腳,沒想到是要立碑。科科。”

  “你笑得怪瘆人的。”祝纓點評。

  “哼!”

  …………

  鄭熹的信是最後到的,他特意派了人趕着幾輛大車将四箱書一道送了來。

  嶽桓是鄭熹的大舅子,鄭熹與新夫人相敬如賓,嶽桓看在眼裡也要多與鄭熹親近幾分。鄭熹難得向他開口,嶽桓略一思索便答應了下來。國子監太學等處用的課本都是朝廷校對定稿的,下面的縣學雖然也是如此。不過嶽桓身在其中,更明白下面的學校未必就像國子監那麼規範。

  他不但給鄭熹尋了書,将國子監各科的内容也寫了個簡介,最後還弄了數套各科近來的真題,一股腦兒地裝箱子裡送給了鄭熹。

  國子監是個彈性很大的地方,認真時,有旬考、月考、季考、半年考、年考。如果朝廷不重視,或者纨绔子弟太多,考也是考的,大部分的學生必然缺考、曠課。

  嶽桓是個認真的人,他總有一個念頭,自家與鄭府聯姻,是聯姻,可不能弄成自己賣妹妹!給學生們考得怪慘的。

  聽說遙遠的地方有人想要整頓學政,嶽桓本就願意給予一些支持,鄭熹又有所求,嶽桓見箱子還有半箱空隙,擡手拿卷子就給它塞滿了!他親自将書籍送到了鄭府,對鄭熹道:“書也就是這些了,各科都有。卷子常考常出的,總有新鮮的,想要,有得是!”

  這話擲地有聲。

  鄭熹看看卷子,滿意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纓接到這幾箱子書,先看單子,抄了自己沒看過的,将書扣下來自己先看。卻随手抽了一套卷子,着人送到縣學那裡,告訴博士:“給他們先考一考試!”

  福祿縣學的學生幾曾見過國子監的卷子?

  頭名如甄琦、見識算多的如趙蘇,都被這一套卷子考得汗如雨下。這套卷子是這樣的,它并不考背誦,看起來每句話好像都出自經典很眼熟,但是你看到它一整個問題的時候又不确定了,好像從來沒背下來過一樣!這卷仿佛長了一雙刁毒的眼睛,專看考生不會的地方考。

  一套卷子考下來,四十個學生考病了仨!

  博士自己也覺得這卷子忒難了,他與助教兩個結伴去縣衙,想向縣令大人請教一下:這是要幹什麼呢?

  到了縣衙,不但縣令大人不在,常見的那位吳班頭人也不在!博士便尋到了關丞,關丞道:“今天一早就出城去看田地了。”

  博士疑惑地問:“現在是播種的季節嗎?還差一個、半個月的吧?”

  關丞将手一攤,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一早,連小曹也叫上了。”

  博士又問:“那縣令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呢?”

  關丞搖頭:“不知道。”

  博士與助教又在縣衙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祝纓回來,隻得在縣衙留了名帖,又叮囑童波向祝纓禀報一聲,兩人才離開。心道:這會兒看什麼田呢?他怕是不懂種田吧?

  祝纓對種田确實不懂,福祿縣的水土氣候也與京畿完全不同,但她總是不肯死心。一面琢磨着橘子的事兒,一面使人捎信給京城的甘澤,請他幫個忙——搜集一些京畿附近的種子。她想在福祿縣試種一下。

  她還記得陳萌那個經驗,以為前人或許也試過的,但是因種種原因不成功,是以提前并不大張旗鼓,而是私下托的甘澤。甘澤雖是個仆人,但是姨父姨母是地道的農民,曹昌又在自己這裡,他懂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