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8頁)

  這邊趙蘇給做翻譯:“大人,他們在确認您的身份。晚生這就回答他們了?”

  祝纓去年就向顧翁等人讨了好幾個各“獠族”的仆人,奇霞族的話對她也不太難,還省了許多學文字的功夫,現在完全能夠聽得懂。她點點頭。

  趙蘇就給那邊傳了過去,他知道那邊是他舅舅,就沒有問,也轉過來告訴祝纓:“中間那位帽子上有鮮豔雉羽的就是洞主了。”

  “你舅舅?”

  “是。”

  祝纓點點頭,問道:“現在可以見面了嗎?”

  趙蘇又給轉了過去,那邊也傳來了同意的聲音。趙蘇就在前面代為引導,兩邊的仆役、奴隸都忙碌了起來。

  盟誓的台子是趙沣負責搭建的,平地打進幾根樁子,架上梁、鋪一層剖開的樹幹。洞主的人打着旗,把旗也立在台子上。福祿縣這邊,有趙沣從中協調,也帶了旗子,也如對方一樣将旗子樹起。

  雙方都站到了台子上,洞主一雙老眼銳利極了,上下打量着祝纓,仿佛盯着兔子的鷹。祝纓面不改色,雖然不笑,也不冷着臉,禮貌地對他颔首,說了一句:“你好。”

  雙方談話由趙沣父子轉譯,祝纓聽着也沒有聽出大毛病來。各人的譯法有所不同,并非趙沣父子有意隐瞞,隻因奇霞族沒有文字,語言也因生活習慣的不同與山下有着不同的邏輯。

  譬如奇霞族沒有“朝廷”,沒有“律法”,洞主父女倆算比較了解山下情況的,勉強能夠知道一點。

  他們的神靈有關的許多詞多得讓神棍家的姑娘都覺得煩,許多用具又都隻是借了山下的發音。如筆墨紙硯之類物口是奇霞族之前所沒有的,他們也沒再造一個詞,就借音了。

  因事先通過趙沣一家有了溝通,這點語言上的不便也就是小意思了。

  一番言語下來,洞主爽朗地大笑,指了指身後。祝纓順着手指看過去,洞主指的是牛馬,那邊穿着坎肩與短褲的赤腳牛倌趕了牛馬上來。趙沣道:“大人,可要在下去點數一下?”

  祝纓掃了一眼,道:“數目是對的。我要驗貨。”

  那邊洞主聽了趙沣轉述的話,說:“好。”

  祝纓這邊的牛倌去看了牛馬,說:“是好的。”

  祝纓也一把擺手,小吳也捧了一隻匣子上前,站在祝纓身邊。莫主簿小心地打開匣子,裡面金燦燦的——金子,押金。

  莫主簿又摸出一張契書來,展示給洞主看。趙沣給洞主解釋:“押金交您也可,放在我這裡也行。租金由縣裡批到我家,我再轉交給您,條子上都寫明白了。那個可以緩一些交易。發誓是您的習慣,山下是要簽個契書的。您按個手印也行,随便畫個畫兒也行。”

  洞主哈哈大笑:“好!拿上來!”

  一個滿頭銀飾的盛裝的年輕女子托着一隻盛了許多酒碗的托盤走了上來,洞主先取了一碗,她又走到了祝纓面前,笑吟吟地說:“請嘗嘗我們的酒。”

  “小妹”!

  祝纓不動聲色,也用奇霞族的話說:“比你在縣裡喝的甜嗎?”

  托盤上的碗們互相磕碰了一下,“小妹”很快又穩住了手,驚訝地看着祝纓。祝纓對她點點頭,伸手也取了一碗,對洞主說:“我不能喝酒,不過咱們之間因為别人的原因有許多誤會,今天還是要喝一口的。”

  洞主看到了小吳和曹昌焦慮的神情,一時好奇祝纓“不能喝酒”是怎麼個“不能”法。

  他眼睜睜地看着祝纓喝了一碗,叫了一聲:“好!”

  小吳和曹昌雙眼發直,莫主簿看“小妹”被祝纓開口鎮住了才幸災樂禍完,見狀低聲問小吳:“怎麼了?喝酒有什麼不好麼?”

  小吳喃喃地道:“大人沒事兒,我看這獠人要糟。”

  洞主見祝纓一口氣幹了一碗酒,也不疑他下毒,喊人再來滿上。一個年輕男子低着頭提着一隻粗陶甕走了上來,祝纓瞥了他一眼,眉頭一皺。這男子咚咚地走到台上,走近“小妹”的時候,“小妹”突然發問:“你是誰?!”

  男子将陶甕往“小妹”用力一揮,“小妹”不由往一邊一閃,男子又将陶甕擲向趙家父子,父子倆也其右閃開。陶甕碎在了台下的地上,裡面一滴酒也沒有!

  男子視福祿縣諸人如無物,右手抽出腰間佩刀,左手去揪洞主。洞主飛快地拔刀揮去,顯出年輕時勇武的影子,男子往一邊一跳,刀鋒過去,男子再次欺身而上!洞主故伎重施,不想身上的披風卻在疾走之間糊在了腿上,讓他腳步一個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