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蘇回家寫信給他父親,說了祝纓還要親自去歸還耕牛的事情。趙沣接到了信大吃一驚,對趙娘子道:“縣令大人要親自過來了。”
趙娘子道:“這倒是個能做大事的樣子了!我喜歡!我這就對哥哥說去。”
趙沣道:“娘子且慢。”
“怎麼?”
趙沣道:“你說,請他們在咱們家會面怎麼樣?一則安全,二則大哥的身體也不如前了,正可先過來休息兩天,養足了精神好與縣令大人會面。”
趙娘子皺眉,道:“我去問問。”
她馬上回娘家去見哥哥,阿蘇洞主果如趙沣所言,看起來比與祝纓見面時憔悴了幾分,頭發胡子好像更白了,人也瘦了一點。
趙娘子說:“那邊兒的縣令要親自來還耕牛了,還要見你一面。你見嗎?”
“當然是要見的。”
趙娘子道:“那——到我家行不?”
“他是這麼說的?”
趙娘子在哥哥的目光逼視下說了實話:“是你妹夫的念頭,你也能先過去歇兩天。”
洞主一擺手:“不用!還是照舊!多帶些人去,提前清清道。”
“哎……”
洞主也不知道外甥曾經對祝纓有過同樣的建議,祝纓也不知道趙沣跟洞主說了同樣的話,兩人卻很有默契地同時拒絕了。
消息傳回祝纓便動身了。縣城不大,縣令帶着二、三十号人出城,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關丞更是把消息通給了顧翁。
祝纓一行人出了城門,就見前面烏壓壓一大片人,領頭的是顧翁等人,他們的身後都是青壯年。
顧翁上前拱手道:“大人,我等老了,就不當拖累了,這裡有些人,您帶走。”說完往身後一指,這些鄉紳們湊了兩、三百号青壯要護送她。
祝纓道:“别叫人小瞧了咱們。經過上一回的事兒,阿蘇洞主會更小心的,我這回隻會給上一次更安全。等我回來!”她堅決不肯,顧翁等人擔心個半死,隻能提心吊膽地看着她走。
洞主這裡帶着自己的念頭,祝纓也有自己的想法。數日後,兩人又在老地方見了。祝纓身邊跟着個侯五,侯五的刀一直出鞘,小吳等人更是緊張得要死。
祝纓洞主見了面,她是叉手為禮,洞主抱了抱拳。祝纓的奇霞話說得還行,卻先以官話與他打了招呼,趙家父子翻譯。
祝纓看阿蘇洞主,才一個春耕的功夫他就老了不少,算一算年紀,這個年紀受了傷确實更容易傷元氣。她客氣地問阿蘇洞主身體恢複了沒有。阿蘇洞主答道:“你送的藥很有用,我好得很快。”
然後才是說歸還耕牛以及清算租金,這個時候祝纓說的時候也是講的官話,還是由趙蘇父子來翻譯,說的與對鄉紳們說的一樣,一是緻謝,二是算賬,結算的方式也一樣。
趙蘇結算過自家的租金對步驟很熟悉,跟舅舅說得明白。阿蘇洞主道:“我要米。”
祝纓道:“好!”
還是由趙沣先墊付,然後祝纓寫條子,趙沣去縣裡領,又或者拿這個條子抵秋天的租賦,都可以。條子也不算白條,因為官府到秋天的時候确實是要征稅的,征的米還得往來運輸,一般運費都算到交糧人的頭上。如果趙沣家現在不缺這口糧,抵賬還是劃算的。
這件事兒說完,祝纓才改了奇霞話跟阿蘇洞主說點家常,告訴他大家現在也算一家人了,他外甥是自己義子。
阿蘇洞主也沒有生氣,看看趙蘇說:“因為我們,這孩子過得有點苦。”
“吃三番苦頭,”祝纓說,“兩邊都不當他是自己人,無知的人都罵他是對頭家的,然後再多罵一個他自身。”
阿蘇洞主道:“我的妹妹是我養大的,她的兒子過得不好我也很心痛。都是因為我們把對方當成了敵人。”
祝纓道:“是以前他們做錯了,不幹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