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是以前他們做錯了,不幹你事。”
阿蘇洞主道:“我年輕的時候,聽說我阿爸死了,想把仇人放到鐵鍋裡燒上三天、想把他放血祭天、想叫他一輩子被鎮在山下靈魂永遠不能解脫!幾十年過去了,恨還是恨的,人總要為孩子們想一想。”
祝纓道:“一個人要是沒有愛恨就太可怕了。”
阿蘇洞主道:“縣令說互不劫掠時,我就很歡喜。縣令說要牛馬,我也沒有拒絕。”
祝纓識趣地問道:“春耕對我很重要,那我有什麼能為洞主做的嗎?”
阿蘇洞主道:“可以做其他的交易嗎?”
祝纓道:“你想做什麼交易?西鄉這裡還不夠你交易的嗎?”
阿蘇洞主道:“山貨,山裡的東西,隻要我們有的,換山下的鹽、米、鐵。這買賣他們做不來。”
祝纓問道:“要多少?”
阿蘇洞主道:“當然是越多越好啦。”
祝纓道:“那可未必成。這三樣朝廷都有限制,哪裡都不能大筆交易。”
“是啊,所以才找到縣令,”阿蘇洞主漸露疲态,說,“可以先少一些,就像這回的牛馬,以後再多。隻要縣令願意,我讓小妹與縣令仔細說。”
祝纓說話也不兜圈子:“她能代表你做所有的決定嗎?如果不能,就不必談了。”
“能。”
“好。”
祝纓這裡交出耕牛、馬,阿蘇洞主那裡留下女兒。祝纓是要到趙沣家住一晚再啟程回縣城的,趙娘子擔心哥哥的身體,堅持讓哥哥到自己家裡住一天。洞主和祝纓對望一眼,也答應了。
當晚祝纓與洞主也不多聊,她看出來洞主的身體不太适合多聊便自己休息去了。自從回到趙沣的莊園裡,所有的随從都松了一口氣。同行的人都不懂奇霞話,壓根不知道祝纓後來跟阿蘇洞主談了什麼,隻當是後續的寒暄。大家緊張了一天,都休息去了。
阿蘇洞主與趙家這邊卻沒能休息好。
“小妹”抓緊最後的時間與父親再确定一下商談的底線。阿蘇洞主已經很疲憊了,他說:“以後整個寨子、整個家都是你來掌管,你定。”
趙家人商量的是府學的事,趙蘇自己拿了主意已同祝纓說了自己不去府學的決定,回家之後還是向父母通報了這件事。趙娘子對去不去府學并不熱衷,趙沣卻左右為難,一個人幾乎要為難成兩半了:“哎,去了府學又怕縣令大人多心不想,不去又實在不甘心。”
趙蘇道:“我不去。”
“再想想?能不能說動縣令大人。”
趙蘇道:“我去府城走一遭長長見識是可以的,府學未必會想要我、我也未必能進得去。府學未必就如縣學了,義父的來頭很大,府學裡的學問未必就如他。到了府學,裡面的人也未必重視我,在縣學,義父就不會忽略我。”
“是這樣嗎?”
趙蘇道:“義父在縣學裡講課,稿子是京城的王相公寫的。府學裡這些人,哪個能比得上他?”
“是嗎?!!!”趙沣很震驚。“有京城關系”跟“拿得到王相公的手書”是兩回事,往京城送禮拍馬屁也是跟京城有關系,能從丞相手裡要文章那就不是一般的關系了,至少得是半個弟子。官員雖然喜歡“教化”,但是對于“治學”還是很講究流派門閥的。
趙沣飛快地堅定了意志:“好!就留在縣裡!”
…………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得很早,阿蘇洞主不急着回去,祝纓卻要往回趕了,再不回去她怕顧翁他們殺過來。
阿蘇洞主親自為女兒送行,在莊園門外的大路連上,他拉着女兒的手說:“穩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