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奇霞話,将這年輕人唬住了,頓了一頓才哭着說:“能搶回阿爸的頭,你是我的恩人。”
祝纓道:“遇到了這樣的事,誰都會幫忙的。你的家裡現在怎麼樣了?”又問安葬的事兒需不需她出點力。
阿蘇洞主道:“都辦好啦。”
年輕人又邀她去葬禮上坐坐,吃個飯、喝碗酒,全家好認真謝一謝。
祝纓看向阿蘇洞主,阿蘇洞主點一點頭:“咱們一同去看一看,再回來我家。”
祝纓道:“好。”
她又問有什麼禮儀忌諱,重新修整,又拿出布帛作為禮物,再三叮囑自己的随從不要随便出阿蘇洞主家,才帶着侯五去了這年輕人家。出門的時候又問一句:“大郎呢?”趙蘇閃過來站在她的身後,同她一起去葬禮上緻奠。
奇霞族也不興燒紙錢,卻把逝者生前用過的許多東西燒的燒、放進棺材的放進棺材,也算厚葬了。不興拈香,也不興跟着哭幾聲,人們摘了自己身上的貴重佩飾往棺材裡放,祝纓也摘了枚玉佩放了進去。
逝者的妻兒放聲痛哭。
出了這邊哭聲震天的屋子,再回阿蘇洞主家,洞主家已點亮燈籠火把,預備好了豐盛的酒宴來歡迎貴賓了,從裡到外絲毫看不出才經曆了一場“戰争”。
祝纓是主賓,侯五在她的身邊,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下面有人招待着喝酒、吃肉。曹昌是個老實孩子,不喝酒,帶得童波等人饞得口水要流下來了也不敢多喝。
祝纓已探聽到了今天這場“戰争”的始末,再看阿蘇洞主這幾個兒子越發看出些端倪來了。他們豪爽,心眼兒卻不多,又很想把這不多的心眼拗得看起來像是很多,結果卻是彎彎繞繞把自己繞得亂七八糟。
她聽着蘇媛的三哥故意說要“三千洞兵人人都有酒喝”,肚裡就想發笑。她面上卻一點也不顯出來,反而說:“辛苦過的人是該有賞的。”
阿蘇洞主瞪了三兒子一眼:“那你還不滾去催酒?滾!”
将這傻子給趕走了。
寨中年輕的姑娘們唱起了歌、跳起了舞,祝纓看了兩眼,發現她們的舞蹈節拍很有意思,有點像跳大神。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阿蘇洞主:“寨子裡是什麼人在主持祭祀呢?還是洞主嗎?”據她所知,山上祭中應該有連郎中也兼了的巫醫的。
阿蘇洞主道:“他今晚在各家有事。”
“哦。”祝纓說,猜到大概是去主持喪事了。
有年輕的姑娘在歌舞,哪怕賓主不聊天場面也不會冷,洞主的二兒子卻偏偏要熱個場。他一手提着一壇子酒一手拿着一隻碗到了祝纓的席前,說:“縣令,我敬你。”
侯五大驚失色,趙蘇道:“表哥,義父不喝酒……”
祝纓不等這位“二表哥”對趙蘇瞪眼便說:“我對你舅舅說過,他家的酒我喝。”
将空碗遞給了“二表哥”,“二表哥”一咧嘴:“痛快!”接了空碗倒滿酒。
侯五想來擋酒代飲,也被祝纓使眼色斥退了,她接了“二表哥”的酒碗一飲而盡。她酒量尚可,不過久不飲酒一碗下去頭稍有點點飄。阿蘇洞主在大聲喝斥二兒子魯莽,祝纓已笑着看“二表哥”又給她滿了一碗,她也不推拒,又喝了。
“大表哥”見狀也上來敬酒,祝纓來者不拒。
阿蘇洞主大喝:“你們又來灌人了!”
祝纓道:“他們故意試我呢!”
“大表哥”說:“沒有!我很佩服你的。今天你不像個山下人,倒像我們阿蘇家的勇士一樣。”
祝纓道:“你有。想試我酒量,還想試我武藝,你已按捺不住了。你兄弟也想給我下馬威鎮住我,不過想裝得不叫人看出來。”
“二表哥”矢口否認:“我沒有!”
祝纓道:“說的就是你,喝酒顯威。你們都不懂你們的父親,覺得他人老膽怯了。你既不想與我多交往,也不想與我做交易……”
阿蘇洞主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