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蘇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謝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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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将兩封奏表連同自己寫的一些私信統統捎到了京城。接着,她又發了幾封公文,說的是另外一件事——駐兵。
一地有了正式的官兵入駐,大部分時間裡是肯定會更安全的,兵士等有點錢也會在當地買東西,還是肥了當地。當然,如果軍紀不好,就是地方一害了。且駐軍有軍官,也有品級,如何與之相處也是一件麻煩事。
祝纓思之再三,還是請求派駐少量兵馬到福祿縣。
因為福祿縣本就是接收流人的地方,現在恢複了接收,接不下來不可能總是給她宗族械鬥的老實人、倒黴催的好心人、誤殺人命的可憐人……流人營就得跟官兵營離得近一點,好有個看守。
再者,與奇霞族之間的榷場開了,阿蘇家還好,局面打開之後,必有其他部族。各族之間又各自有仇,打起來光憑縣衙這幾丁人恐怕鎮不住。
幾封公文發出,最先收到的是同意派兵的公文。
原本福祿縣就有少量駐軍,眼下不過是“恢複故事”,由一個校尉帶着一百來号人分駐到福祿縣。他們原就在南府駐兵,據言南府駐兵有一千人,分她一百雖不算多,但也勉強說得過去。
一百人維持日常也夠了,真要打仗的時候,那就是全縣抽丁,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各村、鄉以宗族、同鄉為基礎,選出各級的頭目,這一百人就是骨幹。以福祿縣的人口,臨時能湊出來數千至一萬兵丁,如果讓一縣常年維護養一萬個青壯,哪個縣也熬不住,所以不打仗的時候就全散了,日常還是指望駐兵。
府、州也是這麼個辦法。按說,農閑的時候壯丁還應該操練一下的,不過許多地方都省了這個步驟。
因她多向南府也行文一封,南府那位上司倒還好心,給了她一個公文,提醒她:準備好給駐軍耕種的田地!
祝纓拿到了公文心道:原來坑在這裡!
她重新召來了關丞,指着公文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關丞道:“大人怎麼會想到招這群鬼來?好不容易将他們給晾走了!”
祝纓道:“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兒?”
關丞道:“哎喲,要是軍紀不好,他們喝酒賭錢、打架、調戲婦女……比土匪還可怕呢!”
“地是怎麼回事?”
“您還不知道麼?這些人有些個是拖家帶口的,還有地處偏僻轉運難的,養活這麼些個人,除了上頭撥錢糧,也有下令當地給田畝自己種。以前駐兵的時候他們也有田地,後來撤了,不但營盤荒廢了,地也荒了。”
“荒了?也行,有多大地方?叫他們再開墾就是。他們本也會帶些兵馬錢糧來的。”
關丞啞了,祝纓再三催促,他才說:“又開荒了。”
祝纓聽明白了,其實就是把人家的田說成荒地,畢竟原來耕種的人真的走了,算抛荒。緊接着再說我來開荒了,這地就是我的了,又能免幾年的租稅。合着是兩頭吃。
一百人,一人五畝算,就是五百畝,也算個财主了!怪不得這兩年也沒人提醒她,哪怕流人發過來了也沒人提及這件事!
關丞見祝纓看着他不說話,心裡直發毛,對祝纓道:“大人,其實……”
“嗯?”
“不如再給他們一片地,叫他們開荒。都是壯丁呢……”
祝纓道:“原來的荒都叫誰開了?”
關丞臉色煞白,誰開了?他也開了,不過是由縣衙一個本地的書吏代持,名義上是書吏開的荒,實則有他的一分兒,每年書吏收了租還分他一大半,等他離任了,再将田地以平價轉讓給書吏,書吏又是一方地主了。
這也是許多書吏積攢家業的方法之一。
除了關丞,縣衙裡與他交好的莫主簿也這麼幹了,此外又有四個縣中大戶,給了一些賄賂也分得幾十、上百不等,合起來攏共六人幹的這個事兒。但因這田不算縣産,祝纓讓他們自首時沒一個人提這事兒的,哪知道這事兒現在又被翻出來了呢?
祝纓道:“看來有你的事兒。你是現在說,還是等駐軍來了事發了,我把你們都捆了給他們亂刀砍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