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頁)

  祝纓道:“看來有你的事兒。你是現在說,還是等駐軍來了事發了,我把你們都捆了給他們亂刀砍死?嗯?”

  關丞腿一軟,跪了下來,道:“下官當時不合起了貪念,收了他們一些好處,将田撥給了他們。”

  他不招自己,而是将代持的書吏與從他手裡弄到田地的鄉紳給供了出來。這事兒是過不去的,縣裡的田畝冊已改了過來,可是軍中的記載他的手也伸不過去,還是得老實招。

  祝纓道:“把人都請來吧。”

  關丞忙道:“下官這就去叫他們來!”

  祝纓沒說話,眼睛一直看着關丞,關丞隻覺得她一雙眼珠子冷冰冰的,全不似個正常人類的樣子。他上下牙直打戰,硬着頭皮道:“下、下官……”

  “串供?小吳,你去!”

  …………——

  來的一共是七個人,因為關丞和莫主簿是由人代持的,關丞沒把莫主簿招出來,莫主簿卻躲在外面偷聽。又因祝纓到任之前是關丞代理縣務,關丞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他隻能出現。代持的這兩個人居然現在也在衙内,每天勤勤懇懇地應卯。

  四位鄉紳也都是熟人,内中還有一個顧翁。

  他們也沒想到在與新縣令的相處漸入佳境的時候又冒出一筆舊賬來,也都有點心慌。

  祝纓先不說話,幾人繃不住都跪了下來,不等祝纓點名,一個一個痛哭流涕。縣中書吏哪個上司都得罪不起,也不敢供出縣丞和主簿,隻能自認:“豬油蒙了心,白搶了這塊荒地。”死咬着荒地不放。

  祝纓知道這些人的油滑之處,他們辦事的本事是有的,否則也不能還能留下來,挖坑的本事更是有!

  她說:“荒地?行,幾年開出來的?六年?我再給你一塊荒地,開不出來我杖斃了你!”

  關丞一腳将人踢翻,跪到祝纓面前:“大人,休理這等奸滑小吏的口舌。”

  顧翁也有點慌,低聲道:“老朽無顔見大人!”

  祝纓已然看出端倪,慢條厮理地道:“你們是算地錢,還是交錢?”

  幾人哭聲戛然而止,臉上挂着淚擡頭看祝纓。祝纓道:“你們總不能白拿我的地吧?”

  關丞心中暗叫一聲僥幸,祝纓的眼風就掃到了他的身上:“你們幹這等事,該脫官衣的脫官衣,該流放的流放,還敢有妄想嗎?”

  關丞的心涼透了,他這确實是犯法了,如果深挖事情更多,真不止脫官衣了。忙忙碌碌幾十年,最後官沒升反而貶為庶人?關丞這回哭得真心實地,頭在地上呯呯作響:“大人,大人,下官知錯了!”

  餘下幾人見他這樣也都吓得不輕,又想起來這位近來十分和氣的大人剛到福祿縣幹過的事了,都叩首乞饒。

  祝纓道:“算地錢,還是交租子?”

  顧翁也吓到了,道:“全憑大人做主。”

  祝纓道:“拿紙筆來!一人一張,寫!不許交頭接耳!”

  她命幾人各寫取了多少田畝,各人既怕她,又怕與别人說的合不上,不得不寫了實數。祝纓拿了一看,樂了:“六百畝地,就這麼分了?”原來,前番耕地不止五百的數,六百畝多一點。筆一抹,六人就這麼分了。

  祝纓也不跟他們客氣,先把兩個書吏手上的田沒收歸公,兩個書吏各二十大闆逐出縣衙,不許再在縣衙供職,另擇兩人代替他們的職位。交出職位之前,先在縣衙外面站枷三天。

  罰完他們,祝纓對鄉紳道:“是我沒有信譽,還是這二年來我做得不夠好呢?你們沒有對我說實話,現在我很失望。”

  顧翁也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勁地請罪。祝纓道:“你們都是縣中鄉紳長者,為什麼也這樣?行賂是罪,侵吞田地也是罪,還要欺瞞嗎?”

  顧翁等人膝行上前:“小人知罪了!大人寬恕則個!”

  “交錢還是交地?”祝纓問。

  顧翁等人哭聲又是一歇,顧翁哭得頭腦發昏,擡起頭來想了一陣才明白這意思:“大人?小人願,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