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他姐夫就是小陶,跟着祝纓千裡扒了李藏墳的那個。
三人坐在一起邊喝邊聊,小陶道:“你跟着小祝大人走了,可真是好命!”
小吳雖有得意,又有點擔心父親和姐姐姐夫,問道:“窦大理不好嗎?大人說,窦大理是個明白人。”
老吳道:“就是太明白啦!他要是個糊塗人倒能弄了!”
小陶道:“你想,哪個明白人不想手下人都聽自己的呢?咱們大理寺裡,冷少卿不大管事兒,也有兩、三個跑腿兒的。裴少卿代理了這二年,也很有幾個聽他的。鄭大人調去了東宮也沒離京城,依舊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些人又都是在鄭大人手上起來的。窦大理一個精明人,光杆兒到了大理寺,上頭還有陛下和相公們看着,他能不幹點兒什麼麼?”
小吳道:“不得先安靜看着,然後好下手?”
老吳看了他一眼,說:“他要是已經看明白了呢?哎,小祝大人還派你給哪個送禮物了?”
小吳扳着指頭數了數,老吳和小陶聽到什麼王相公、劉先生的已不再驚訝,卻都叮囑:“胡琏還罷了,在左丞那裡他說什麼你就聽着,什麼話也别接。蘇蜈蚣家就更不要去!”
小吳吃驚地道:“真出事了?”
小陶冷笑道:“人人都看着小祝大人手上東西多,饞得要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兩沉!蘇蜈蚣娶了個休緻的五品官兒的閨女,正是花錢的時候,可鬧了好大一筆虧空!正着急上火呢!我看他要糟。”
小吳不知道蘇匡娶妻了,還說:“憑什麼呀?五品官兒的閨女呢!”
“休緻了!”小陶不耐煩地說。
蘇匡熬了這麼些年也熬到了六品,以他的年資想升個五品比祝纓還要難許多。不止是他,許多青年才俊都是卡在這一步一卡許多年的,這個品級也确實夠蘇匡說一門不錯的親事了。五品官的女兒不一定就能嫁得了五品官或者更高的官員,她們的丈夫反而大半是一身青綠。蘇匡年紀也不老,長得也端正,年資、前途都還不錯,值得娶個官宦人家的姑娘。
老吳道:“老來女,妾生的,不但要在嶽家面前做臉,娘子還有生母娘家的‘舅舅’們要應付呢,他且得花錢。裴少清主事的時候他就從左丞手裡分了些事兒,也是左丞自己不争氣,幹事比小祝大人總差着些,他要能幹,怎麼能叫蘇蜈蚣得手?現在又害我們一起吃藥?”
小吳道:“我有點糊塗了。”
小陶道:“有什麼好糊塗的?聽我說,小祝大人在的時候給咱們大理寺置辦了許多産業好進項,對不對?”
“是。”
“他老人家走了,左丞接手,幹得不如他。裴少卿就讓蘇蜈蚣、鮑司直他們幫着分擔,鮑司直是相幫胡丞幹庶務,蘇蜈蚣的手就伸去撈錢了。他們吃相太難看了,虧空一多,窦大理來了要查賬……”
小吳倒吸一口涼氣:“壞了。”
老吳道:“這還不是最壞的!他賬平不上,就起邪念,勒索以前那些商人。小祝大人在時,兩袖清風,商人們日子過得順了不在意,被他一勒索,也有過不下去吵鬧出來的。他又以勢壓人。有些商人忍氣吞聲,有些索性不與他做買賣了。他這虧空愈大,正密謀着在将小祝大人給咱們大理寺置辦的産業給賣了填窟窿呢!”
小吳大怒:“這個狗東西!”又問,“那咱家的……”
他們家有三口人吃大理寺的飯,以前補貼幾乎比正俸還要多,現在母雞都宰了,哪裡來的雞蛋給他們?
蘇匡經手的案子還算經查,可他經手的賬……
小吳罵道:“該了死的臭蟲,沒這本事他接的什麼賬?”
“可說呢!”
他們卻不知道,蘇匡也是有算計的,祝纓在大理寺人緣極好、能将上下人等都支使得動,蘇匡經過觀察,以為這其中也有“收買”的功勞。也想走祝纓的老路,不想祝纓是真克制得住不多伸手,蘇匡成親之後有一大家子要養。妻子是有嫁妝的,但開銷也大,是“不得不”近水樓台先揩一把大理寺的油的。
父子翁婿三人罵了一回蘇匡,又嘲諷一回左丞,最後小聲叨叨窦大理真是多事。喝得醉了,翁婿懷念起祝纓,老吳越想越氣,把兒子打了一頓:“老子将你送到小祝大人那裡,你省心了,你老子在京城要吃草了。”
小吳哭笑不得:“何至于呢?”
老吳罵道:“呸!你等着吧,事情且還沒完呢?大家夥兒現在都低着頭呢!你回來别四處亂蹿了。”
“我知道,可我還得給大人往各處投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