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外面的街上,她遇到了丁校尉。
丁校尉道:“祝老弟,你出來怎麼不帶個人?”
祝纓道:“有你在,安全得很,哪還要人?新宅子還好?嫂夫人還喜歡?”
丁校尉是道:“喜歡。她喜歡了,我卻慘了,老弟,我的私房沒了。”他指着自己臉上的抓痕,表情十分的難過。
祝纓給駐軍補貼,這撥駐軍老家不在福祿縣。其時多半是一處征發的士卒集體往另一地服兵役,這一百人來源比較集中。祝纓就特意派人去那裡也建了個同鄉會館,一邊賣橘子一邊給軍士們提供一種兌換的服務,即,在福祿縣裡領的錢,如果要捎回家裡,可以能過福祿縣的同鄉會館。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另托人捎帶,以免被人侵吞了辛苦錢。
祝纓也不是讓人押着錢上路的,而是開一張單子,拿單子兌錢。每一百裡,收百分之一的費用。一百錢,走一百裡,到地頭兌個九十九文。
即便這樣,也比托人捎帶安全可靠。
丁校尉的家與士卒們不同,他是個小軍官,他在城裡置了一所小宅,本想讨個外室伺候起居。這樣原配在家鄉伺候父母,他自己在這邊也有人照顧起居,如果再添個一兒半女,也不耽誤給丁家添人口。
想得很美。
就在前兩天,宅子剛用這段日子的補貼賃了下來,本地的媒人帶了個年輕的小娘子來給他說媒,正撞上老婆過來找他!“外室”也被打跑了,媒人也被打跑了,丁校尉被打得躲在了床底下。
丁娘子一戰成名,這兩天正妥妥地安排新居。
所以祝纓才有此一問。
丁校尉道:“明天來吃酒暖宅呀!”
“一定去。”
“我得回去給母大蟲應卯,晚一刻,又要鬧了。”丁校尉郁悶地說。
祝纓背着手,踱到城外。公廨田裡的麥子長勢頗佳,已由青漸漸轉黃。祝纓在地頭又看到了單八,單八十分緊張地說:“大人!麥子很好,就快能收了!真的!不耽誤種稻子的!”
春耕眼看又要到了,單八看着沉甸甸的麥穗萬分不舍,生怕祝纓一個興起就把麥子鏟了好準備種水稻。
祝纓捏了個麥穗道:“很好!”她又不傻,稻子稍晚兩天種也是可以的,每年水稻也不是同一天突然就灑下種子種好的,也是有個過程。隻要趕上最後的時辰就行。
她說:“看來今秋麥子還要早種幾天。”
單八道:“小人一定記得!今年是第一年!”
祝纓才要說什麼,童波騎着馬跑了過來:“大人!大人!不好了!刺史大人派了人過來!關大人請您快些回去!”
…………
魯刺史的人她是不怕的,她翻身騎上了童波的馬,神情卻頗為悠閑。在縣衙門口跳下馬來,将缰繩扔給了侯五,祝纓信步走進了衙門裡。
走到大堂才發現,除了作陪的關丞,刺史府裡派來的居然是司法參軍事!而在司法參軍事身邊是幾個風塵仆仆的男子,年長者留須,約摸三、四十歲,年輕的二十來歲,幾個人還都帶着幾個随從。
祝纓将那幾個人看了一眼,問道:“有人參我?”
司法參軍事姓康名桦,表情嚴肅,道:“這二位是禦史……咦?你……”
年長的禦史道:“祝令?果然名不虛傳。下官阮芝,忝為侍禦史,這位是樊路,監察禦史。有一樁案子,要來請教祝令。”
祝纓看看康桦,再看看兩個禦史,道:“既然都是刑獄上的事兒,我便不繞彎子了,是查案還是查我?公文呢?”
康桦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祝纓看了他一眼,心道:看來你是不知道了。
康桦确實不知道,因為兩個禦史到了刺史府,要求刺史府配合一下,魯刺史問他們何事,他們也不講。魯刺史便派了康桦陪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