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3頁)

  祝纓道:“你現在管我要,我也是沒有的。你擱賬上也是欠着,福祿縣在我到之前,都欠了二十年的租子了,你能怎樣?”

  冼敬道:“欠租還有理了?能怎樣?當然是把你報上去啦!你就等着幹不好把你調回來吧。”

  祝纓道:“我回來更沒人能交得起了。”

  等到郎中和員外郎二人到門外的時候,冼、祝二人已吵得站起來了。冼敬見他們到了,咳嗽一聲:“來啦?等一會兒。”

  他對祝纓說:“那你得補給我一點兒什麼。”

  祝纓雙手一攤:“沒有。”

  “嘿!”

  兩人又吵了一回,冼敬嘀咕道:“好吧,就一千石,你也不能十年後再交。五年,不!三年!三年後稅得再給我加……”

  “五年!不能再少了!”祝纓趕緊打斷。她算了一下,五年還行,十年她也頂不住朝廷的壓力,十年都種不出個名堂來,還有啥用啊?

  她又說:“五年,租賦給你多兩成!不能再多了!一千石麥子,你就想換以後年年多兩成的糧,高利貸都沒你這麼狠的。”

  兩人一番讨價還價,最後各讓一步,冼敬給祝纓兩千石的麥子,祝纓五年後得給他多三成的糧食稅。

  接着,二人就“五年後”的“五年”從什麼時候算起又扯了一回皮,祝纓堅持:“這是宿麥,今年種、明年才能收的,得算下一年的。”活給又摳出了一年的時間。

  郎中和員外郎兩個看得眼都直了,他們常遇到哭窮的地方官,不過能跟冼侍郎吵成這樣的縣令也是罕見。二人心道:此人年紀輕輕就能不怯場,是個好苗子。

  轉念一想,這個是祝纓的話,膽子确實是應該很大的。

  冼敬與她争吵完,将臉一轉,把這二人吓了一跳,道:“這件事你們兩個與她去辦。”

  郎中心道:您都跟他說完了,還有我們什麼辦事的餘地?

  冼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道:“拟個推廣的章程出來。”

  于是王雲鶴交給冼敬、冼敬交給郎中,這份差事終于有實際辦事的人了。郎中道:“是。”

  将祝纓請到他的屋子裡,請祝纓坐下,攤開了紙筆,讓員外郎記述,他再與祝纓協商每一條。

  郎中姓張,五十多歲了,戶部的郎中是個從五品的官兒,祝纓也不敢怠慢,她與冼敬不大客氣,是因為跟冼敬算認識、且中間有一個王雲鶴,要辦的事兒王雲鶴也是支持的,所以才能吵。張郎中又不熟,品階也比她高,不能當面太失禮。

  張郎中也心裡有數,想這幾日祝纓出入政事堂,又面聖了,聽說還得賜绯衣,他也不多擺架子。兩人客客氣氣,有商有量。

  他們商量的就十分的細了,比祝纓答王雲鶴的内容還要細緻。多少畝田,能怎麼種,增産多少。洗敬給派的任務并不隻是福祿一縣,還讓他們寫個“推廣”的計劃。這計劃張郎中還摸不着頭腦,少不得再問祝纓。

  祝纓就手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給他們講解,着重說了時令、氣候等等的影響,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這樣種的,等等。

  說到午飯的時候,祝纓就被冼敬留在戶部一塊兒吃了。吃完了沒讓她走,就在戶部接着跟張郎中講解、磋商。

  下午,張郎中又問:“這墾田推廣究竟如何?”

  祝纓道:“說起墾田,就得說抛荒。偏僻地方,一旦有事,抛荒逃亡的就有。下任縣令來了,一看,賬上有這麼多田,實際都荒了,哪裡收得上稅?硬收,剩下的人也要跑光了。惡性循環了。”

  冼敬突然探出頭來,說:“你就是這個‘下任縣令’吧?”

  祝纓道:“大人,進來聽?”

  冼敬擺擺手:“我還有事。”

  說了一下午,到落衙的時候,他們的紙上還隻是有一些零散的字詞。

  張郎中與祝纓約定第二天再過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