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頁)

  祝纓又問趙蘇:“他們的貨物也封存了嗎?”

  趙蘇道:“是,都派人看管了。”

  祝纓看完了他們,又往榷場去看望受到驚吓的商賈。官府經營的榷場,都有号牌,各有攤位。時值夏秋之交,天氣仍然很熱,他們就住在這裡也不嫌寒冷。祝纓打着火把,一間一間看過去,看到一張張緊張焦慮的臉。人們漸漸聚集,有人隻知道叫:“大人。”也有人詢問出了什麼事,還有人說“冤枉”的。

  祝纓大聲說:“榷場裡出了命案,人命關天,各位是證人,我要多留你們幾天!這幾日都不要胡亂走動,會不時來詢問案情。縣裡已調來了丁校尉帶兵前來,以後榷場會有兵士保護!不日就會有一個結果,不會耽誤大家的正事的。”

  底下嗡嗡地議論紛紛,祝纓知道,根子還得是案子,隻有把案子辦得漂亮了,把案子辦成個普通的貿易糾紛才能不引起更大的動亂,才能把榷場繼續開下去,也才能與阿蘇家繼續交好。

  她又安撫衆商人:“都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稍安毋躁,我要挨個詢問。”

  有個具體的步驟比虛言保證可信得多,商人們慢慢退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了。祝纓先把榷場轉了一圈,打着許多火把到了案發現場,大商人分屬不同的鋪子,她逐一往鋪子前查看。榷場是泥土地,鮮血滲到了泥土裡,暗夜之中成了黑色。腳印還能辨認出一些,也有馬蹄印。

  三匹馬,沒有遲疑就沖鋪子動手,結合屍身的狀況,是踩好點了的。

  謀殺。

  祝纓摒掉一切從趙沣等人那裡聽來的信息,隻以自己的眼睛來看,也是這個結論。

  再看人的痕迹,商人顯然是事出突然沒有能夠很快的反應過來,他們才移動了兩、三步就被追上了,還有人滑倒了,地上留下了長長的滑倒的印痕。有人圍了上來,将他們扶起,像是他們的随從。

  榷場裡有人試圖阻攔,猶豫了一下又閃開了。兇手行兇完之後沒有馬上逃跑,又開始砍殺,根據血迹就能推斷出他們邊砍邊走的路徑。

  趙沣帶人趕了過來,在離鋪子比較遠的地方攔下了其中兩人,這兩人是一前一後被攔下的,另一人棄了馬。她還看到了市令的足印,是攔在了一匹馬的前面,又斜向倒去。

  祝纓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扶着梯子,站在梯子上觀察了一下最後一名兇手逃走時走的房頂。避開足印爬上房頂,照着房頂瓦上的極淺的足印,看到人跳了幾個房頂之後躍下了榷場的栅欄,跑了。

  她把這一切都看完,确認了三名兇手的身份,裡面應該沒有趙蘇的那個“阿渾舅舅”。她在寨子裡見過阿渾,此人是個靈活的胖子,靈活是指他的表情,是所有人裡與祝纓說話比較親切的那一個。如果三人都是他的奴隸的話,他是主使的嫌疑就很大了。

  往市令、趙沣等人休息的屋裡坐了,祝纓命童波去找人:“今晚先問五個人。”

  五人裡就有一個是祝纓在縣城閑逛時見過的,她叫出了這人的名字:“王四,你是頭一回過來嗎?”

  王四哭喪着臉道:“大人!我冤呐!”他一身布衣,肘上還打着補丁。商人也是有貧有富,并非所有人都是豪富,有小商小販好容易得了一張入場券就遇到這樣的事,見祝纓能叫出他的名字,眼淚也下來了。

  祝纓道:“莫哭,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麼?”

  王四啥都沒看到:“他們有蹭着大戶的鋪子揀些買賣的,小人是新來的,也靠不上前,幸虧這樣才沒叫人砍人。小人就隻看到幾條馬腿從眼前刮過。”

  祝纓又安撫了他兩句,接着傳下一個。

  問完五個人,她才離開榷場,路上,她對趙蘇道:“事情處置得當,你們辦得不錯。”

  趙蘇一點也不高興,道:“終究還是出事了。”

  祝纓道:“應該的。這可也算寨子的變法了,哪裡變法不得出點事?下回有人砍我也不一定。我倒甯願有人來砍我了,沒的弄這些人做甚?這件事在你這兒就算結了,你甭管了。這都七月了,眼看收了麥子,就得完糧入庫、送糧入京。你的功課怎麼樣了?”

  “啊?哦!案子……”

  “功課,”祝纓提醒道,“你要趕在明年入學,最近就得動身了,不得先适應一下京城麼?去了京城也不必拜訪什麼人,先看京城。”

  “是。”

  祝纓道:“京城繁華,一擲千金的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也有,有好人也有壞人,自己掂量。”

  “是。”

  “要是帶仆人呢,頂好讓他懂些官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