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7頁)

  蘇媛道:“那咱們的《法典》怎麼寫?我想照着上回寫的那樣,您看?”她問得有點小心翼翼的。

  祝纓道:“行。你的草稿給我看一下。”

  蘇媛苦笑着拿了幾張添改過的紙:“就這點兒,沒想好怎麼寫。”

  祝纓提起筆來道:“呐,律,先分幾章,再往裡面填内容。你現在要的,讓人知道你與兒子并無差别,就照這個寫。不要寫什麼兒、女的差别就行,也不要寫什麼夫妻有差。什麼都不要特意去表白,更不要寫隻要女兒厲害了就能如何如何。把男人女人當成一樣的人,很難嗎?”

  “是有點難,他們不如我。”蘇媛說,“阿叔你和我阿爸除外。阿叔,那要怎麼寫?我們斷事,沒個明确的法,怪随心的。阿爸嫌寫了下來就像被捆住了手腳,我也說不清哪些事到底用哪些刑。”

  祝纓道:“那這樣,我來填,最後你來看。”

  “好!”

  祝纓照着自己之前打的草稿,一章一章地往裡寫内容,有些内容,譬如宵禁,那是沒有的。此外五服、九族也分得不細,祝纓也就不費心把這些寫進去了,一概都省了。

  兩人商量到半夜,才寫了個開頭。

  此後數日,兩人都在商定這一部《法典》,祝纓隻管寫她需要的部分,蘇媛十分滿意這位阿叔的回護。在“酷刑”這一點上,二人又有些分歧,祝纓認為瑛族現在的刑罰有些不宜宣示,蘇媛則認為阿叔脾氣太好。

  蘇媛道:“這些原本就是會有刑罰,咱們不寫,該弄還是要弄的,到時候或砍手腳、或挖眼睛,真幹了,又要怎麼說了?我可不想總用朝廷解釋這麼多的事情。”

  祝纓将筆遞給了她:“那你寫。”

  寫就寫,蘇媛接過筆就寫。

  雖然有些條目祝纓并不喜歡,這本《法典》最後還是成型了,連同奏本一同發往了京城。

  祝纓對蘇媛說:“不是緊急軍務回複怎麼也要八月以後了。你可先做其他事。”

  蘇媛道:“朝廷能答應麼?”

  祝纓道:“不是朝廷能不能答應,是咱們告訴朝廷有這回事兒。以後你當家了,要朝廷敕封,朝廷翻出舊檔就能用。”

  蘇媛笑道:“我懂了,做到前面去。”

  祝纓道:“不錯,還有一件事,你要放心。”

  “什麼事?”

  “阿渾。”

  “他怎麼了?”蘇媛問。

  祝纓卻什麼也不肯多說了,隻讓蘇媛繼續讀書去。她不讓蘇媛讀六經,而是讓她先讀律法和史。蘇媛也沒有再追問,卻不得不記住要把阿渾當個事辦。

  祝纓一面處理縣内的事務,一面等着政事堂的回信。她預計政事堂是會接受她的處理方案的。朝廷本來也沒有實際控制到阿蘇家,以往連緝兇都很難做到。現在連兇手都正法了,阿渾也被阿蘇洞主罰了,是正常人的朝廷能夠接受的結果。

  幾十年了,這樣将觸手伸入到某一支“獠人”内的事這還是第一次發生。雖然不歸管轄,細究起來是控制得更強了,無怪阿蘇洞主覺得不太舒服了。

  …………

  祝纓心情不錯,将士紳們又召了來,與他們協調分麥種的事情。她将大部分的麥種分給了有勢力的地主,小部分分給一部分家中有壯勞力的普通農夫。

  祝纓不讓他們将所有的土地都種上宿麥,而是照名下田産的三分之一的數量給種子,這樣即便有問題,不妨礙另外三分之二的産出。

  士紳們喜氣洋洋地接了她寫的條子,隻等時候到了去領麥種。祝纓又教他們種植的法子,這些人都識字,暫時不用刻碑去背——萬一種不好,又要改進種植的方法,碑也白刻、歌也白背了。

  她因比也還沒讓小江提前譜曲。

  顧同看着自己祖父高興地拿着條子走,起了點叛逆之心,低聲問祝纓:“老師一向體恤貧苦百姓,為什麼有這樣的好事要先便宜了鄉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