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1頁)

  丁校尉點了三十個人,自騎了馬,攜了兵器殺了過來。

  兩人照面,丁校尉問道:“賊人在哪裡?”

  祝纓道:“得看咱們了!走吧。”她指着報信的那個年輕人,說先去他們那兒。他們村比河西村離縣城更近,河西的裡正也不反對,因為兩處命案的兇手其中很可能有一人是重合的。就算反對,在縣令面前大概也是沒用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年輕人的村子。村口有人望風,見來了人,都喊:“請來衙門裡的人了!”

  等看清了來人騎着高頭大馬,又是遲疑,年輕人道:“是縣令大人哩!”也有見過祝纓的人,哭着說:“大人!”

  祝纓道:“都不要動!要發現命案的人、裡正同我先去曬谷場看看,旁的人都在家裡拴好門,都不許出來。”

  她先不進村,一隊人殺到了曬谷場。這裡的曬谷場與别處也沒什麼不同,一大片平整的、用碾子壓實的平地,有堆的、有半攤開的谷子,還有未及脫殼的稻穗。旁邊兩間小土屋,就是看場人住的地方了。小土屋外面有一張很舊的矮桌,上面放着個打翻了的碗,地上一個摔破的水罐。

  土屋檐下挂了個燈籠,地上許多的血迹,屍體、傷者都被移走了。因為壓得平實,來往人又多,有用的足印幾乎找不到了,祝纓道:“都站住,且别動!”

  祝纓盯着那幾灘血,血有噴濺狀的,也有滴落的,還有拖拽的,又有像是傷者爬過的,還有幾個血腳印。

  祝纓道:“不對,老翁不止是被毆傷的吧?案犯有兇器,老翁身上是不是有刀傷之類銳器劃傷的傷口?”

  年輕人有點怔,他傳話也沒傳全。本村的裡正接口道:“是有的!”

  祝纓又将血迹仔細看了一下,大部分人看到血是會繞着走的,沾了血漬的鞋印又是怎麼回事?

  因有血的浸潤,堅硬的土地被泡開了一點,在血還沒有幹之前硬是比周圍多留了一點痕迹。看出帶血的鞋印往曬谷場外面走了。

  天色漸暗,祝纓又将土屋周繞了一圈,拿起馬鞭在地上開始畫圈,圈出血腳印,一路往前,在半攤開的稻谷堆上又畫了幾個圈,将這些圓圈連出一條線,直指——村子!

  鞋印在稻谷堆上顯出一點滑步的痕迹,祝纓在一個谷堆旁邊用馬鞭挑起了一隻帶血的草鞋。在不遠處又發現了另一隻。

  他把鞋扔了!谷粒上也有點點血迹,居然拿谷子洗了腳!如此一來,曬谷場上就再難找到他的足迹了。

  祝纓道:“悄悄進村,咱們去看看受傷的老翁,他現在還能說話,對吧?”

  裡正道:“是。”

  祝纓猜想也是,因為年輕人沒有親見兇案發生,則他能描述得比較仔細,必是幸存者說的。

  他們安靜地進了村子,村子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立着一些石碑,祝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見有幾通石碑前堆了一些柴草,有幾通石碑前還有羊糞。可見并不是所有的識字碑都是被人珍視的。

  突然間,祝纓在一塊碑附近看到了一點紅色。皺了皺眉,她不動聲色地轉過頭道:“帶路吧。”

  家家或從門縫裡、或從牆頭上圍觀這一群人。祝纓在年輕人的引路下去了看場老翁的家。

  老頭兒家一排四個院子,自己住最東一個,往西三個是他的三個兒子——都已分家了。其中一家搭着靈棚,就是死了孩子的那一家了。他們進了老翁的院子,一個老婆子在哭,一個婦女在勸,又有一個男子在院中井裡取水。

  報案的年輕人道:“三哥,縣令大人親自過來了!”

  一家人慌忙跪下來,祝纓道:“老翁可好?我來看看他,他現在還能說話嗎?”

  老頭兒在屋裡躺着,屋裡光線很暗,打開窗子才看清老頭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身上橫七豎八綁着些雜色的布帶,布條上已滲出了血。祝纓問道:“沒有請郎中?”她從身上摸出一把錢,遞給他的老妻:“拿去請個郎中抓藥吧。”

  然後才是看這老翁,老頭兒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梁,身邊有蚊蠅飛舞。小吳趕緊上前,抽出腰間别的扇子驅趕。祝纓低聲問道:“老翁,你看到賊人了嗎?告訴我,我給你報仇。”

  老頭子激動了起來,動一下又疼得躺下了,祝纓俯下身道:“你說。”

  老頭嘶聲說了起來——

  收下來的稻谷通常在曬谷場的一邊脫粒,然後再攤開晾曬,一邊曬一邊揚場。場上有谷子的時候多半會有人看場,一般是中老年人。老頭帶了個孫子一道住在曬谷場,祖孫倆累了一天已經睡下了,他聽到動靜問了一聲,那人蹿上來就打。

  把個老頭打得鼻青眼腫、鮮血長流,老頭大聲呼救,小孫子驚醒了跑了出來要與賊人拼命,被這賊人一腳踢在心□□給踢死了,老頭子要與賊人拼命,又被賊人打了一頓,最後又挨了一刀,這賊人手裡有把鋒利的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