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校尉不耐煩到了一半,聽到“認一認”,問道:“怎麼?你們見過?”
丁校尉道:“在咱們這兒犯了案了!他們怎麼跑的?”
常校尉笑道:“老丁,審我呢?”
趙蘇已經拿了畫像縱馬回村了,過了一刻回來,道:“義父,就是這個王大虎!”
祝纓道:“常校尉,得給我個說法了!這三人犯的案子可非止一樁!再者,思城縣的駐軍跑到我這裡來,沒有說法的嗎?”
常校尉一噎,丁校尉咳嗽一聲,道:“校尉,要不你補個文書?”
常校尉臉色變得難看了,但又不能拂袖而去,三個重犯在他手裡跑了,還犯了命案,他哪裡敢就此離開?這三個人不止在福祿縣犯了案,他們在思城縣也是殺人逃跑的主兒!否則常校尉也不能親自帶了二、三十人來捉拿!
他們這一路,隻能跟着這三人殺人的蹤迹來追!
他的面色陰晴不定,看看祝纓又看看丁校尉,還是覺得丁校尉更可惡,又覺得祝纓讨厭。他手裡是逃了五個人的,已抓回了兩個,據二人供述,他們五人合作出逃,然後就分成兩股。他據口供以及命案、失竊案追到了福祿縣。
也不能怪他不移文就追過來,福祿縣好些年沒個駐軍了,本來這一片也勉強歸他巡護的,當然他一般也不過來。現在又急着捉拿重犯,怕他們将事情鬧大,所以什麼文書?沒有的!先抓到人再說。
他也不喜歡祝纓與丁校尉,常校尉手下的兵,也有一些與丁校尉的手下是同鄉。因為豐堡嘩變的事情,消息靈通的人漸漸傳了一點出來,原來他們嫌棄的鳥不拉屎的福祿縣,居然有錢可以拿!常校尉手下的兵聽了,雖不嘩變,心裡也懶洋洋的,做事不免懈怠,叫這幾個重犯給跑了!
帶着成見來的,常校尉言語中不就免帶出來了一點。他也嫌棄祝纓雖然有眼無珠,還孝敬丁校尉?什麼破官兒?也是個沒骨頭的!
丁校尉在福祿縣的地盤上,也不怵“老上司”,雖不至于翻臉,但思及自己也是一縣的校尉了,剛才好心說要幫忙還要被常校尉陰陽怪氣,也就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來。
氣氛一時有些僵。
常校尉身後閃出一個機靈的親兵,笑嘻嘻地對丁校尉說:“校尉,眼下是不是先拿下犯人再說旁的呀?”
話是在理的,就是怕當官兒的鬥氣。常校尉已是失職,是必得抓緊拿人的。就怕這地方官不做人,福祿縣的習慣是——隻要我不承認不上報,我這裡就沒有兇案發生,我這裡就還是太平福地。
他們真怕祝纓也是這樣的人。
丁校尉道:“縣裡的命案,歸大人管的。”
他說了一句大實話,又說:“校尉,這群流人是什麼來曆?”
親兵笑道:“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主兒。”
祝纓道:“殺人越貨不判死刑?”
親兵道:“您老是個明白人,隻要有錢,買命還是行的。”無非是把死刑判個流放三千裡的,差别不是特别的大。譬如把個謀殺變成個誤殺,或者失手。又譬如,一群匪類,頭目是張三,必死,就将喽啰李四寫成匪首,張三寫成喽啰,除了二人的名字換一換,其實事迹統統不變。李四判死刑,張三判流放。地方上如果查得不仔細,就将這樣的案卷交到大理寺,大理寺不實地查一查,也會批準了地方的判決。而大理寺不可能将每一樁案子都實地複核。
親兵笑道:“是他們自己吹噓的,小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呢,毛六倒不是這樣的,他是跟着械鬥。”
又是械鬥群架。
畢竟是自己的老上司,丁校尉的膽氣還是沒有祝纓壯的,他低聲對祝纓道:“祝大人,還是先将犯人拿了,再理會這些吧。不然,他們又要接着禍害百姓了。”
祝纓對常校尉道:“校尉,我正巧在追蹤這個王大虎,同去?”
常校尉掩飾着咳嗽兩聲,心道:你等着,拿到了人犯咱們再理論!哼!拿人犯還得看我們的!
他說:“好,請!”
…………
祝纓從随身攜帶的筆袋裡拿出筆,匆匆寫了幾行字,折了,封到一支小竹筒裡,對丁校尉道:“校尉,派個人送到縣衙,給關丞。”
丁校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