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姑且記下吧。”她往驢棚裡看了下,地上落了些幹草,驢蹄印還有一點。然而天黑了,不利追蹤,隻得歇下。
…………
次日,雞一叫祝纓就起身,整個村子雖有起床、劈柴生火的聲音,卻有一種安靜的感覺。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淡淡的恐怖與哀愁之中。
安靜之中又有一種焦慮——稻子可還沒有收完呢!就算出了人命,就算有人重傷,該打的稻子還得打,該曬的谷子還得曬。村民們心中惴惴,又不敢先鬧。有愣子已然大聲說了:“不能耽誤天時啊!”
裡正家早早起來做了早飯,熬了兩大鍋的粥,又忍痛拿了些雞蛋出來,配上小腌菜。祝纓對小吳道:“跟他算錢。”
丁校尉的人吃得十分自然,當兵吃糧、天經地義。
一衆人都吃過了,祝纓重新去驢棚裡又看了看,吩咐裡正:“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再循着驢蹄印帶人追蹤而去。
趙蘇心中十分驚奇,請教道:“義父,孩兒也知道要蹑其蹤迹,可是義父是如何做到的呢?”
祝纓随口道:“回去教你。”突然頓住了,再看看小吳,又看看仵作和小江,最後想起來高閃以及童立等人,心道:不止要讓小江學仵作,還得讓這些人懂些查案的本事。
她記下此事,且先去追蹤驢蹄印。
出村行不多遠,隻見不遠處的大路上煙塵滾滾,祝纓眯起了眼睛!丁校尉手搭涼棚看過去,訝道:“福祿縣還有别的官軍嗎?大人且住,我去看看。”
祝纓慢慢地騎馬在後面,隻見兩隊人馬會合,丁校尉大聲地說:“某乃福祿縣校尉,前面是何人?”
對面的聲音更大:“老丁麼?是我!前來捉拿逃犯!”
“常校尉?!”
兩馬靠近,他們是認識的,丁校尉原是在對面校尉手下做的副手,被調到了福祿縣的。常校尉道:“你好啊,到了福祿縣倒好發财!”
祝纓聽着他這口氣含着點玩笑式的譏諷,攏住了馬不再往前,與他們隔了三丈遠。丁校尉大大咧咧地:“哪裡的話?倒好查賬!什麼逃犯?要兄弟們搭把手嗎?”
常校尉不客氣地說:“拿給他看。”
丁校尉道:“我哪識幾個字啊?”
打開一看,是三張畫得有些簡單的人像,三張!丁校尉回頭對祝纓道:“祝大人!”
祝纓這才上前,經丁校尉介紹,再與常校尉寒暄。校尉與校尉級别也是不一樣的,常校尉看着高兩級。不過沒祝纓品級高,常校尉的語氣裡帶點散漫地抱拳:“原來您就是祝大人!這般年輕,真如散财童子一般啊!哈哈哈哈!”
祝纓道:“散财童子也要有錢才能散,我這窮地方,哪來的錢?”
丁校尉把畫像給祝纓,常校尉咳嗽一聲:“這是我轄内的事,不好勞煩祝大人啦。”
祝纓已将三張畫像看完了,第一張是個瘦子,毛六,二十三歲。還有一個完全看不出來特點的叫婁七,一般人畫像,畫師總會将自己印象最深的特點給畫出來,婁七這張就完全看不出來,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這是一個男人。
看得出畫師已經很努力了,他給婁七畫了點青胡茬,連胡茬的形狀都沒有任何的特點。
最後一張叫王大虎——此人五大三粗。
三人與河西裡正的描述居然出奇的一緻。丁校尉低聲道:“我調過來的時候,還不見思城縣有這幾個人,恐怕是新來的犯人!”
祝纓喚來河西村的裡正,道:“你來看一看。”
河西村裡正小跑上前,道:“小人也是聽他們說的,很像!”
祝纓道:“拿到村子裡,給老翁認一認。”
常校尉不耐煩到了一半,聽到“認一認”,問道:“怎麼?你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