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8頁)

  “哦?”

  兩人交談幾句,幕僚們便在小厮的帶領下過來了。冷雲趿着鞋站了起來,道:“來,都認識一下。這是祝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的吧?三郎,這一位是薛先生,他于刑名的學問很是精通,這一位是董先生賬目上是一把好手……”薛先生四十上下,董先生白須白發,年近六旬。

  此外又有王、錢、關三位,也是各有一項能耐,或是于工程等有長處,或是通曉地理之類。年紀都在三、四十歲,個個看着都很沉穩。

  祝纓與他們都見了面,冷雲道:“你們說說吧。”

  董先生道:“大人,我等尚未見着本州的卷宗,一時還沒有太詳細的章程,還請祝大人賜教了。”

  祝纓道:“我所知亦不多,京中戶部、吏部等處,不知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說法?要細一些的。”她最後是問的冷雲。

  冷雲道:“唔,真沒有。戶部倒是給我看了些數,卻不讓我抄錄,也不能帶别人來看。”

  他還記得戶口數、田畝數、一年的稅賦數之類,但也沒能将各府、縣的各種數字全數記下。吏部他也見了,祝纓隻要提一句吏部,冷雲不懂、冷侯也懂了:地方官員的任命,乃是主官與吏部互動的結果。這其中又涉及中央與地方的人事任命管轄權限,總的來說,吏部做主。

  但是一州刺史如果強勢一些,又或者背景強硬一點、與吏部有淵源,也可以在局部将一些刺兒頭給暗中替換掉。

  冷雲這樣子掌控一州是很難的,想将全州官員大換幾乎不可能,及時發現不好應付的下官,将最難弄的請走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這些話就不方便挑明了講,祝纓就不細問。她問了冷雲戶口數之類,董先生記得比冷雲還要清楚,都報給了祝纓。祝纓道:“董先生應該知道,賬上有的都是虛的,庫裡有的才是實的。”

  冷雲摸了摸下巴:“我想起來了!哎喲,這個交接的時候,最容易平賬了!怪不得你說要填坑!咱們當年查過多少這樣的案子?”

  薛先生聽他們說了一陣才插言,道:“大人,還請大人暫時忍耐,到了刺史府辦好交割再從容歇息。我等人生地不熟,祝大人在本地數年,在下也想請教請教,好好安置府裡。”

  冷雲拍闆,道:“就這麼辦!”

  别駕本來就要所有人跟着回州城的,祝纓也推辭不得,道:“好。”

  薛先生便從:“不知本州各府主官脾性如何?”開始一一向祝纓“請教”。

  祝纓道:“我偏居一縣,每年倒有兩次要到刺史府來向魯刺史彙報,也見過其中一些人,薛先生問的是哪些人?又要問什麼事?太細的事兒或許不清楚,隻好就見過的略說一說。大人,吏部沒有給您詳述麼?”

  冷雲道:“他們就說個年齡、籍貫、履曆老長也不給全,哪有你親見來得可靠?”

  祝纓又問冷雲:“大人要問哪些人?”

  冷雲指着薛先生:“你們說。”

  薛先生道:“本州的别駕……”

  冷雲來之前拿到過本州官員的名單,他實在背不下這一串名字和官職,薛先生都還背得下來。吏部、戶部等向來不會特别主動要給一個赴任的官員擔任當地的情報,縣令這一級的最慘,甚至隻能在考核的時候去吏部領一張文書——進皇城是要有門籍資格的,沒有門籍,想再見吏部的大門都難,更何況仔細打聽?能給個地址,大緻上中下縣的級别就差不多了。

  至于州、府一級,管轄地方既大、品級又高些,尤其刺史赴任前得面聖,職責既大,朝廷也會讓他們兩眼一抹黑紮過去,多少會提供一些信息。信息有多具體,有多少實用的内容,就各憑本事了。

  祝纓與薛先生兩個互相套訊息,半天才說完。

  董先生又問完糧納稅之事,祝纓道:“福祿縣的逋租我已設法清了,旁的府縣都好于福祿縣。”

  董先生又十分客氣地問:“聽聞祝大人種宿麥有成,不知有何見教?又有什麼事是須得刺史府來辦的呢?”

  祝纓道:“是須得借冷大人的威望彈壓各府縣,依次排開才好。”她一個縣令,沒那個權柄協調這許多的勢力。種麥名義上歸她管,種麥之外如水利、勞力、畜力、種子等等,哪一樣都能做出文章來。

  須借刺史之勢彈壓、協調,否則她報可以種,别人盡可以說地氣不同,種不了,暗中使個絆子。再有,遇到特别有上進心的地方官,火急火燎就自己也種了,再征了宿麥的稅,捧着政績走了,留下一個大破窟窿,每年租賦壓在頭上,就是禍害當地了。

  冷雲道:“不征稅怎麼行?”

  祝纓道:“年景有豐歉,得種個幾年,取個均值。否則也會誤朝廷的事兒。”

  董先生趕緊給冷雲解釋:“豐年稅十石,歉收時減租或許隻有五石,報的時候就要取均值。否則遇到災年,大人去哪裡尋這許多糧來上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