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9頁)

  董先生趕緊給冷雲解釋:“豐年稅十石,歉收時減租或許隻有五石,報的時候就要取均值。否則遇到災年,大人去哪裡尋這許多糧來上繳?”

  冷雲道:“那好吧,就這樣。”

  其餘幾個先生也陸續請教了些問題,問的時候也都回答祝纓提出的一些問題。祝纓因而将本州各府縣官員的情況都粗略記了下來,又知道了本州的一些人口之類的情況,心道:這把我也不虧。冷刺史不甚理事,幕僚看着還算可靠,我隻管這幾天給他們講解些本地情狀,以後忙我自己的事就罷。

  薛先生等人則想:怪不得他在京城能有能幹的名聲,君侯又叮囑有來不及決斷的事要與他商議,确實可靠!尋常縣令哪能将一州的事兒這麼留心呢?

  彼此都還算滿意,終于,幾位幕僚一齊拱手,說祝纓辛苦。祝纓道:“不敢當。大人,在下告辭,也請大人早些歇息,明早還要趕路呢。”

  冷雲一直強打精神聽着,見要結束才有了一點精神,道:“好!就這樣!”

  冷雲身邊的小厮搶上來送她出門,兩人走了出去,小厮低聲道:“三郎莫在意,我們郎君這一路是吃大苦頭了的,這才有點小脾氣。”

  祝纓道:“我在大理寺那麼些年,大人是如何待我的我心裡有數。對了,這幾位先生,都是什麼來曆?家鄉何處?”

  小厮低聲一笑:“他們有本事是真有本事,卻是有些毛病兒。薛先生您瞧着精明是吧?跟您說話有來有回的,可是下一回您要說一句:我考考你。他就萎了。”

  這幾位各有點小毛病,薛先生不能考試,凡考試必要鬧肚子,這也不算什麼,因為有賞識他的人完全可以舉薦他做官。要命的是他聽不得一個“考”字,做官也是要考核的。隻要确認是他的上官,能有資格考他,正經“考”,他就頭重腳輕,盜汗發昏。

  董先生是出身是有瑕疵,手上本事雖硬,連像祁泰那樣做個吏都做不了。

  祝纓又問了各人家鄉,對小厮道:“你快回去侍奉吧,别等會兒他找不着人。”

  …………

  祝纓見冷雲的事兒瞞不了人,她很晚回來,第二天一早趕路,冷雲還是乘車,祝纓等人都騎馬跟着,便有同僚等驅馬來與她并辔而行,探問些情況。

  最先來的不是祝纓的上司,而是州府裡的司法參軍事康桦,祝纓與他多少有些情面,康桦曾受魯刺史之命到過福祿縣,試圖保祝纓。

  兩人點點頭,康桦道:“不愧是祝老弟你呀!與冷刺史也有舊麼?”

  祝纓輕描淡寫地道:“我原本也是在大理寺的,康兄忘了。”

  “哦!是了是了!”康桦連忙說,“老弟你可算是熬出頭了,苦盡甘來,我們卻要重新摸一摸上司的脾性了。”

  “冷大人貴胄公子,待人并不嚴苛。”

  “聽說,大人來頭不小的?”

  “唔,那倒是,他是冷侯的公子。”祝纓也沒辦法誇冷雲能力出衆,一誇就得露餡兒,隻得暗示康桦,别拿冷雲耍着玩兒,人家後頭還有人。

  一路不斷地有人過來詢問,祝纓也都與他們小聲交談。到了晚間,又有薛先生等人拜訪、議事。

  薛、董二位單獨來見祝纓的時候,與在冷雲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樣。賓主坐定,祝纓命人奉茶,薛先生道:“昨日承蒙賜教獲益匪淺,大人在福祿縣,不好輕離,不知可否請賜一紙文章,将事務列明?方便我等有不明白處可以查閱?”

  祝纓微笑道:“先生知道的,有些事兒不能落在紙上。否則我就是‘妄議’,諸位就是‘把持’,冷大人麼……”

  薛先生歎了一口氣:“如此,也隻得這樣了。”

  董先生撚須微笑:“宿麥的事兒,總是有個計劃的吧?”

  祝纓也笑道:“空中畫餅罷了,連思城縣有多少地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呢,如何謀劃?董先生,這事兒咱們幾個空說都是虛的,也是要當地官員報上實情才好說的。”

  雙方都笑得輕柔和緩,也都對對方更了解了一些。

  那一邊,别駕等人每天早早起來在冷雲的屋外排着隊恭候,吃飯的時候也要等冷雲示下。冷雲要開宴,大家就陪着,冷雲要自己吃,他們才各自去吃。晚上睡覺前還要再問候一聲,簡直将冷雲當成親爹在問候。

  冷雲頭一天嫌煩,覺得别扭,過不三天,便向小厮感歎:“這就是主政一方的威風啊!”

  小厮湊趣捧他:“郎君本來就是主政一方!自帶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