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湊趣捧他:“郎君本來就是主政一方!自帶的威風!”
冷雲心道:怪不得三郎說,他算親切的。
又走了五天,越走越繁華了一點,冷雲的精神也好了一點點,卻又開始嫌熱,好容易到了州城,他先住在驿館,派人将刺史府裡收拾妥當,次日才移居過去。
魯刺史将刺史府整治得十分舒服,房舍一直都有維修,花木茂盛,一看令人心靜。冷雲也不免安靜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做一個刺史,便将諸人齊聚一堂,道:“我初來乍到,一切還要托賴大人同心協力。”
别駕等人哼哼哈哈答應了,絲毫不敢怠慢。明明這幾天看着冷雲就是個普通的貴公子的樣子,不見能力有多麼的出衆,他們也不敢大意。
康桦更是心想:祝纓那樣一個人,跟魯刺史也不客氣的,在冷刺史面前卻十分乖巧,可見冷刺史并不好惹。哪個上官到任的時候不說幾句場面話?不講幾句“同心協力”呢?
他們都不将這話當真。能做到刺史的人,怎麼也得有點本事,不是麼?
大家都提防着冷雲抽冷子使壞,怕他是先放縱,暗中觀察,等着大家放松了露出馬腳好抓着小辮子收拾大家,以宣示威儀。這樣陰險的上官并不少見。
大家依舊恭恭敬敬的。
冷雲青年時就做官,十餘年來一路升職也是被下屬官吏恭敬捧着的,對這麼恭敬的下屬并不以為意,隻覺得有些無趣。他很快便推說累了,隻将祝纓給留下來說話。
他還記着“坑”。鄭熹當年離開大理寺,那坑挖得是真得狠,弄得窦大理上任之後一年多沒緩過手來幹多少正經事,淨跟着鄭熹留下的坑較勁了。
祝纓動身前就将福祿縣的事兒安排妥當了,也不着急回去,冷雲讓她幫着薛、董等人調檔、核查辦交割之類她都耐心地照辦。
冷雲一天到晚除了休養,就是問每天的進度,終于,祝纓等人來向他彙報。
冷雲問道:“如何?”
薛、董都說:“魯刺史是個能人。”
董先生道:“觀錢糧賬目及倉儲之類,似乎并無大礙。自去年末至今年初,本州沒有主官,底下人難免做些花賬,時日既短,在下也能給它查出來,并不麻煩。”
薛先生也說:“政令暢通。”他看了一眼祝纓,隻有這一位那裡不太通,但是祝纓自己通。所以整體是很好的!從往來文書來看,各地的地方官也都還算可用,回報的事情也以實務為主,并沒有太多虛言。魯刺史還不時出巡,親自過問一下農桑,又定下一年兩次召下屬彙報的規定,怎麼看都是個能幹的好人。
難怪魯刺史升到一個富裕的上州做刺史去了!
魯刺史留給冷雲的,不能說是坑,更不是爛攤子,完全是一手好牌!
魯刺史在外任上于錢财上的收獲頗豐,但是府庫卻是充盈的,欠朝廷錢糧的地方也不多——福祿縣還自己跟朝廷清賬了。他沒有将地皮刮得太狠,弄成民怨沸騰。在任幾年百姓雖不能說如何富足,人口也沒有減少,甚至還略有增長,可見沒有太多的人逃亡也沒有大片地凍餓死人。連陳年的爛賬都很少,有一些稍糊塗點的,也都問題不大。
州城算富,偏僻縣很窮,可也不能怪他,地方太偏了,是老天爺不賞飯,不是魯刺史不努力。
學校也辦着,學生足額滿員,時不時能往京城送倆人才。
冷雲道:“咦?你怎麼說會有坑呢?是我運氣好?不用填前任的坑了?”
你的後任一定不這麼想!祝纓心裡暗罵一句。嘴上卻說:“總覺得哪裡不對。”
冷雲瞪大了眼睛看着祝纓:“怎麼說?”
祝纓眉頭微皺,繼而打開,她知道坑在哪裡了!
薛先生一直留意她的表情,問道:“怎麼?”
祝纓搖搖頭:“不在明處,而在暗處。”
冷雲道:“說人話。”
祝纓道:“大人,下官留給大理寺的攤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