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的是讓項樂獨自去思城縣,也給他一道文書防身,但是項樂不能亮明身份,必須暗中行事。
明的,縣衙都知道,暗的,連項安都不知道。
祝纓身邊,有時候是兄妹倆都在,有時候兄妹倆會替個班,大家沒看到項樂也都不在意。項樂自打到了祝纓身邊,就與衙役們不太熱絡,衙役們也不大關心他。
童立是領了公文,到賬上先支取一半的旅費,等回來再報另一半的賬。他帶上兩個兄弟、提着短棒就上路了。兩縣相鄰,公文許他們用驿站,他們就不自己備腳力。
祝纓将項樂叫到後衙書房,指着桌上一隻錢袋道:“帶上這個。”
項樂上前,雙手一捧便知裡面裝的是什麼,忙又放下了:“大人,小人有錢。”
祝纓道:“拿着,你是暗中行事,不定會有什麼意外。花了多少回來報個賬。”
聽到報賬,項樂就接了,道:“是。大人,不知大人限幾日回還?”
祝纓道:“你看着辦。事情要妥,不必太急,一定要保密。”
“是。”
項樂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回家簡單收拾個包袱,對家裡說:“衙門裡有案子,我要當值,這兩天先不回來了,不用給我留門。”
他大哥叮囑道:“是黃家的案子?将來不定如何,咱們别摻和别人家的事兒。”
項樂道:“知道。”
他的包袱裡隻有一身換洗的衣服、一雙布鞋,商隊在外行走的時候并不會選擇錦衣華服,他擁有最多的是些布衣,所謂财不露白。項樂提個小包袱、騎一匹騾子晃出城門,誰也不覺得他是要出遠門。他離了縣城,便加緊催動腳力,傍晚就出了福祿縣、投宿在一個小村子裡。
因為近來跟随祝纓也下過幾回鄉,為免被人認出再惹事端,項樂憑着記憶避開了去過的村莊。他要避開的不止是縣裡的人,連童立等人他也打算避開來。童立等人經驿路去思城縣已是不慢,項樂走得比他們還要快些。
童立是先往思城縣衙去,項樂先不去縣衙,他從兩縣交界處的村子開始打探。
他又換了身布衣,進了思城縣一個村子裡,大白天的也不投宿,卻在村口拿一把糖招來幾個圍觀他的孩童離他更近。他說:“一人一塊,我問個事兒誰能答得上來,誰就多一塊。”
孩童圍他更密。
項樂分完了糖,問道:“你們這兒也種橘子嗎?”
“種一點兒。”
他與小童們說不幾句,就有路過的本村大人很警惕地問:“你是什麼人?”
項樂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的,他家商人出身,貨郎他是沒幹過,也沒貨郎挑子,卻在問價格。他身上穿的是布衣,但是也沒補丁,還漿洗得很幹淨,看起來不像是個幹苦力的。可是瞧他那樣子,也不太像是個讀書的斯文人。
人長得很結實,又孤身一人,也不敲銅鑼,可見不是個賣藝的。
項樂道:“這位大哥好,向您打聽更好!小弟是那邊儀陽府人氏,這兒産的橘子在我們那兒賣得好,想來買些個,秋冬自己販賣,也省得到時候高價買他們的。哪知他們本地橘子都有定數了,要自己賣出去。就想打聽鄰縣有沒有。”
他在外行走也有幾年了,聽過不少附近的方言,稍稍注意改上一改,詐稱是鄰州儀陽府的人。
可惜本村人連到過南府的人都找不出兩個來,更不要提遠處儀陽府了,壓根兒不知道儀陽府有什麼口音,更沒有懷疑他。
村民道:“你出什麼價?”
項樂道:“五文一斤。”
“你不如去搶哩!走走走!”
項樂笑道:“難道這村子裡的橘子都是你家的?叫我走就走?興許别人再肯賣給我呢?”
他們一番争執又引了些人過來,最後将裡正也招了來。裡正将他讓到自己家裡,半村的人都在裡正家牆頭上趴着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