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波道:“就在外頭。”
童立沒辦好差使,自覺丢人蹩在門外不敢進來。
祝纓道:“都到這會兒了,還害的什麼羞?你去把他揪了來,我有話要問他。”
童波沒能從祝纓臉上看出是喜是怒,帶點對兄弟的擔心,應道:“是。”
他出了門,童立縮在一根柱子後面對他招手,童波走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肩膀道:“快進去回話吧。”
“大人生氣沒有?”
童波道:“我能看出來大人在想什麼我就是大人了。少啰嗦,快去!”
童立知不能免,硬着頭皮進了簽押房,當地一跪:“大人。”
祝纓垂下眼來看他,道:“甭耽誤功夫,起來把事兒回了再去哭吧。”
童立爬了起來,道:“小人給大人丢臉了,差使沒辦好,叫人給趕了回來。”
“從頭說。”
童立道:“小人領了差使不敢耽誤,兩天就趕到了。到的時候不巧,他們早落衙了!說起這個就叫人生氣,他們後半晌就不幹正事了!小人到的時候,尋思着先去投遞文書,第二天再去打聽回信,哪知到了思城縣衙,他們已經關門了!真是叫人不敢信!咱們幹到什麼時候,他們幹到什麼時候?”
祝纓道:“說正事兒。”
童立道:“小人隻好找了個宿頭,第二天一早飯也沒來得及吃就趕了過去,到了那兒人家還沒開門兒呢!好到晌午的時候才打開門來,看小人是投遞公文的才叫小人進去。小人投了書信,他們接了,沒叫小人見着裘縣令,連他們縣丞也沒見着,出來個人叫小人回去等信兒。小人尋思,大人交待辦的事兒裡除了文書證據,還要帶李氏家人來,找人找東西是得費點兒功夫,就等着。哪知等了五天,文書沒找着着,人也沒見個影兒!”
童立一肚子火,他在福祿縣幹慣了的,福祿縣衙的時間在祝纓看來已比在大理寺的時候寬松多了,架不住越是偏僻的地方越閑得慌。其時,許多衙門裡甚至不是要求每個人每天都應卯的。福祿縣以前還不如思城縣,在前任汪縣令的時候連縣令都不在縣裡,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福祿縣也是在祝纓到了之後才慢慢規矩起來的。她自己覺得寬松,在百姓、官吏眼裡她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勤政愛民的極佳的官員了,官吏天天忙碌雖然也累,但是她給的錢糧多,幹活也能賺些好口碑,也就漸漸地習慣了。
猛然間再與鄰縣打這等交道,童立就不适應了。往府裡、州裡遞公文都沒這麼磨蹭的,思城縣這是要上天!
童立越說越火,越說越委屈:“小人左等不着、左等不着,跑去問,他們說在往上請示了,讓小人等。小人又等了三天,再去,說裘縣令有事,叫接着等。小人也不敢出門,就在客棧裡數蚊子……”
他本來還想着到思城縣出公差,盤費又能報賬,等回信兒的時候到思城縣裡逛一逛,看看有無新鮮東西買一點回來。後來事情沒辦妥,連逛街也沒心情了,眼看着支領的盤費一天比一天少,雖不是自己的錢,看着也心慌。更不要提有心思買伴手禮回來了。
“直等到三天前,他們那裡來了人招小人過去。小人以為人證物證都備妥了才花這麼長時間,哪知裘縣令說,‘事情我已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李氏是思城縣人,文書都是思城縣的文檔,不能就放出去了。看你辛苦,祝縣令又有文書,我回一封公文同他說清楚吧。’就把小人給趕回來了!”
“是這樣啊。”
“就是這樣的。這事兒哪有什麼難的?他們就是不肯給這個面子,小人沒面子不打緊,可恨他們連大人也不放在眼裡。這起子賊皮,就是欠打!也不愛護百姓,也不為朝廷用心辦事,真是可恨。”
祝纓問道:“你也沒打聽一下黃十二與李大的風評了?”
童立忙說:“小人打聽過了,李大麼,人都說他家犟,唉,妹子養下了兒子,他以後不就是黃家的舅爺了?他們偏不。黃、黃十二郎,呃……都說是個厲害人物。”
“怎麼個厲害法兒?”
童立咳嗽了兩聲,道:“就,那樣的厲害,沒人敢惹。”
祝纓輕笑一聲:“知道了。你去賬上把花銷報了,給你三天假,好好歇歇。”
“是。”童立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大人真是個好人,雖然嚴厲,但不無故遷怒。
祝纓道:“三天後你再跑趟思城縣。”
童立的臉垮了下來:“啊?”
祝纓安靜地看着他,童立背上一緊:“是。”他不敢再說什麼,深深一揖,倒退着出去。腳後跟兒一碰門框趕緊轉身跑了。